假期对于许清欢和沈默来说是归心似箭,阖家团圆,对李丛来说就是煎熬。
身边的朋友谁不是欢天喜地的和家人团聚,只有他,形单影只的呆在一个人的家里。
有时他觉得自己是一条臭虫,除了臭味相投的人敢靠近,其它物种都会嫌弃他们这种携带着腐烂气息的人。
他的灵魂在醉生梦死的日子里游荡。
甚至,他从来没想明白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被繁衍,然后再衍生后代?偏激的认知和桀骜的固执被他塑造出一个人物,那就是“魔灵少君”。
他将心里的孤单都写入了文案中,也在《魔灵天界》中与天命“浮生咒”做着顽固的抵抗。
文中的魔灵少君经历了多次情感跌宕,总算知道了“浮生咒”带给他的是什么。
只有缘灭情消,才能让他率领族人在地大物博的魔灵界繁衍生息。
神女劝说少君不要钟情,这样两人便不会被“浮生咒”所困。她也不介意少君恩露遍施,并接受他佳丽三千,如此少君便不会再次忘了她。
少君执拗,不想让神女眼看着他同别人缠绵,忍受夜夜噬心之痛,反而实言相告,只要神女还眷顾他,便一定要冲破封印,解了这道千古咒语。
神女同样不想让他如此为难,还说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情愿死在少君剑下,让他永生惦念!
李丛写得太久,敲打键盘的手有些抽筋,他仰头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
原先所有的事都在掌控之中,可许清欢让他失控了,猜不透也摸不着。
李丛盯着许清欢的朋友圈似哭似笑。
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手心里捧大的公主,一个无人问津的野狼,这种住在两极的生物能走到一起吗?
“你怎么想的以为我不知道吗?咱们聊个天吧!”讥笑的声音语速很快,着急的样子。
李丛发现一个规律,他心态平和的时候这种声音就偷偷躲了起来,一但他的情绪有所波动,它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聊什么?”他闷了一口酒问。
“聊事实啊,说好了,不准赶我走。”
“别这么多废话!讲。”李丛用力捏着空空的酒杯。
“我了解你,你是想在她身上找回失去的温暖。你没有家,所以想给她一个家,以便给自己一个家,我说的没错吧?”
“不对,因为我爱她,想要给她最好的。”
“哈哈……伪君子!”声音狂笑在屋内,“你自己心里都没有爱,还谈什么给予,索取还差不多!”
“胡说八道!”
“别生气,难道不是吗?你看到她身上有光,就想靠近那束光,然后让光温暖你那颗冰冷的心。小心一点!如果她的热量不及你的冰冷,说不准你会把她一起冰封。”
“不可能!我不会的!”
“我得走了,有人来了!”
“别走,你话还没说完……回来!”李丛大声喊道。
他跟怪异的声音聊的太过投入,一直没有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丛丛,我是妈妈,你把门打开。”咚咚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李丛打开门,他并不开心,因为妈妈的到来赶走了那个声音。
王青云已经习惯了儿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我可以进来吗?”她抬头问。
李丛没有说话,侧身让开了,他看到妈妈提了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只是呆愣的看着,没有伸手去接。
王青云对儿子温和的笑了笑,把物品拿进屋后放到了茶几上。
妈妈从进屋开始一直没有停歇过,她除了没有进入儿子的卧室,其它地方全部收拾的利落整齐。
李丛就这样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身影忙碌着,他张不开口,也迈不开步子。
妈妈直起腰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微微笑了笑也没有说话,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这就是温暖吗?为什么他总是感觉不到?李丛不知何时移动了步子,站在厨房门口。
妈妈早年前的青丝已变成白发,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用心包着饺子。
王青云将饺子边缘捏出细碎的褶,很认真,特像是将一段段的岁月拥在了一起,那双灵巧的手瞬间把时光缩短了一大截。
以前他总是在厨房里仰视妈妈,问这问那,现在却要低着头,看着她为自己忙碌而一言不发。
“丛丛,我把饺子包好放到冰箱,你吃的时候拿出来解冻,然后煮一下就可以了。”
王青云查着数量,把饺子分开,装进保鲜盒里,她抬头看儿子的时候眼里满是慈祥。
“妈,对不起!”李丛把妈妈揽了过去,给了王青云一个拥抱。
王青云呆住了!半举着粘有面粉的双手无所适从。
她从来不敢奢望,儿子有一天会跟她说对不起,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情愿对荒谬的婚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心里再苦也不会离开他。
“丛丛,是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王青云伏在儿子的肩头哭了起来,这一刻,她把多年的委屈和辛酸都交给了泪水。
李丛的心渐渐有了温度。他不明白这是不是爱,虽然妈妈不在身边,她也是一直爱自己的是吗?
许清欢的十封信不是编纂的,她是因为心里住着爱,所以才从不同的角度写出感人至深的话来。
他的肩头微微颤抖,嘴唇也用力张了张,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儿时的话。
“妈,你给我煮饺子吧!咱们一起吃饭。”
“真……真的吗,儿子?”王青云擦了擦眼泪,高兴的看着李丛,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妈妈过于开心,捧起他带有胡茬的下巴亲了亲,即刻转身,打开了燃气。
兰色的火焰映照着她的脸,她不时的还会转头看着近身的儿子,眼睛里依然含着泪花。
春节家家户户都欢声笑语,无处不洋溢着吉祥喜庆。
多年来,李丛的春节孤单一人,除了沈默,他不接受任何人的关心和照顾。
即使妈妈找到他,他要么装作不在家,要么就是把她拒之门外。王青云不记得有多少次将买来的物品放在门口,一个人失魂落迫的走下楼梯。
“儿子,开饭了!”王青云笑着把饺子端上了餐桌。
她还跟以前一样,将饺子不停的往李丛的盘子里拨,边拨边说:“知道你不喜欢吃姜,我剁的稀碎,只是少放了一点,这样可以去掉肉腥味……”
“妈,你也一起吃啊!”他笑了起来,这个笑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比年少时少了些可爱,多了点帅气。
“丛丛,可以跟我说说这次为什么没有赶妈妈走吗?”
李丛没有说话,低头咬了口饺子,紧接着抬头对妈妈笑了笑,算是感谢。
小时候的味道停留在唇齿之间,他对饺子的味道有些贪恋,大嚼着细品着,幸福感十足。
“你心中有爱了是吗?”王青云试探着问。
听到妈妈的话,李丛夹着饺子的手抖了一下,之前出现的各种画面似乎均被证实了。
身后的尾巴,还有看了一眼便消失不见的越野车,再就是那次打架后有人保释,却没有留下名字。
他将饺子扔到餐桌上,平静的脸上也变了色问:“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我无论搬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丛丛,你别激动,妈妈只是为你高兴,你不要再为了躲着我们搬家了好吗?”
“是他让你来的?”
“儿子你知道的,我纵使再爱你,也没有能力随时找到你,他和我一直都很关心你。”
王青云知道触动了李丛的敏感神经,她用力解释着,唯恐儿子再次把她赶出家门。
“关心我?你们抛弃我时有没有想过我的死活。你回去告诉他,我今天的样子都是他的报应,这就是他抛妻弃子的下场。还有警告他……”
李丛站起身,手指着王青云的眼睛,“再敢找人跟踪我,我对这些人不客气,他知道我会怎么做。”
李丛把筷子狠狠扔到地上,他的声音和表情忽然恢复到冰点的状态。
王青云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了,她至少应该等跟儿子之间的关系缓和一下,或是等他吃完这顿饭再说。
可是,她又怕李明显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等儿子释怀了。
“对不起儿子,有件事你必须知道,明显他……”
“不准你在我这里提起他的名字,走……赶快走……立刻走……”
李丛拿起盘子狠狠摔到地上,转身回卧室后反锁上了门。
王青云看着儿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后悔万分,她流着泪收拾完厨房,再次回到了李明显的车上。
“怎么样,这次丛丛留你这么久,是原谅我了吗?”
王青云眼睛呆滞,无比悲伤的摇了头说:“他只是跟我道了歉,并没有原谅你。”
“这是报应,当初我抛弃了你们,现在他才抛弃我。”李明显说话的语气跟儿子一样。
“青青,我不怕带着悔恨去坟墓,这都是咎由自取。可公司里多少人在虎视眈眈,我总得在有限的时间里为儿子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你别着急,他能接受我,总有一天也会原谅你。”王青云把手放在了李明显的肩头,安慰着他:“咱们再给他一点时间,实在不行我去找那个女孩聊聊。”
“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找她,儿子的性格你比我清楚,他游荡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让他漂泊的心安定下来,把他逼到绝境,我们更没有机会了。”
李明显握住王青云的手,曾经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变得很粗糙,硬邦邦的。他哽噎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人的贪欲造成的。
两个分东离西的人在暮年时才将手紧握在一起,似乎太过晚了些。
王青云看透了人生蹉跎,在得知李明显得病后终于原谅了他。
可是李丛还在年少轻狂的时期,他太过执拗,不会原谅曾经幸福的家被父母的一意弧行所带来的伤害。
李明显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事非曲直和轻重缓急一向拿捏的极有分寸,他不可能做铤而走险的事情。
如果真的惊了儿子,他的整个荭沅显晟都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