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距离榆林城东面五百里的河套平原。
已是九月深秋,天空有些低沉,凛冽的寒风席卷了一望无际的塞外原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自从知晓兰州城中的会宁王府被一群"乱军"血洗之后,本有些萎靡不振的女真大汗皇太极又重新找回了昔日的"雄心壮志",不顾国内众人的反对,强行将驻地向榆林城迁徙了不少,更是派遣了不少探子,关切陕北的局势。
依着他对明廷的了解,无论那会宁王究竟如何暴虐,犯下何等"弥天大错",明廷的那些将校都不会坐视不理。
果不其然,没等几天的功夫,他便是收到了明廷主力尽数赶往兰州城,平定"乱军"的消息。
在皇太极看来,无论那些"乱军"闹出何等动静,在明廷主力骑兵的镇压下,也掀不起丝毫风浪。
毕竟就连他们女真勇士都是被迫"背井离乡",被那群精锐骑兵赶到了这两千里之外的河套平原。
为此,皇太极着实郁闷了两天,他们大金"卷土重来"的野望再度化为了泡影。
但三天前,一则来自延安府的消息,却是让皇太极精神一震,那些血洗了兰州会宁王府的乱军非但没有被官兵无情镇压,反而顺利前回到了陕西延安府,甚至还与另外一群不堪重负的百姓汇合,聚集在延安城外。
除此之外,陕西其余府县也有"喜讯"接连传来,明廷在陕北的统治仿佛一夜之间便是名存实亡,这些百姓闹出的动静比他们昔日围困榆林城那次,还要强上许多。
为此,本是有些冷清的营地再度恢复了昔日的"热火朝天",一些胡乱堆积在空地上的攻城器械又被重新拾起,女真将校也舍去了近些天的"散漫"态度,女真这头蛰伏许久的战争机器再度有了"苏醒"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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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中央,皇太极所在的汗帐周围戒备森严,刀剑出鞘的白甲巴牙喇勇士神情冷凝中带着一丝兴奋,他们虽然不似被大汗奉为上宾的"读书人"那般聪敏,但也知晓如今的陕北已然乱做一团,乃是他们大金千载难逢的机会。
进至帐中,气氛愈发"剑拔弩张",站在文官首位的范文程虽是低头沉默不语,但脸上却是夹杂着一丝兴奋,喉咙也不断的耸动着,好似心情颇为激动。
他的对面,则是脸色有些惊疑不定的二贝勒阿敏,魁梧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父汗,这定然是那些明人放出的虚假消息,故意设下圈套,引诱我大金!"汗长子豪格突然吼叫起来,脸色狰狞,眼神犀利:"那群如羊羔一般的汉人怎会有如此本事?本贝勒不信..."
汗长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大金统治辽东多年,可那些汉人何曾闹出过像眼下这般大的动静?
有些局促不安的阿敏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虽然这几日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可他仍是无法接受,陕西已然乱做一团的现实。
这真的不是明廷的阴谋诡计吗?
这几天,营中"喜讯"接连而至,根据国内探子的情报来看,此次"民乱"除了遍布陕西之外,就连周边的甘肃也有分布,这一次"民乱"竟然来的如此汹涌?
现在这种形势,如若他们大金顺势响应,岂不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攻城掠地,无往而不利?
"大汗,不要再犹豫了!"
感受到豪格态度的转变,眼圈有些发黑的范文程便是上前一步,神色激动的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大汗,这是我们大金最后的机会了!"
"如若不把握住,我等便只能惨死在明廷的铁蹄之下。"
经过前段时间在榆林城外的那一战,原本驻扎在河套平原之上的蒙古鞑子近乎被打残,短时间难以恢复元气。
如若不是陕西突然爆发民乱,只怕明廷的精锐铁骑已然深入河套平原,他们大金的日子断然不会像眼下这般安逸。
居安思危。
范文程深知眼下的"安逸"只是短暂的,一旦明廷解决了内部的叛乱,便会瞬间调集大军,将他们大金一网打尽。
届时,他身为"大金智囊",断然没有幸存的道理,他的名字也会永远被刻在耻辱柱上。
嘶!
本有摇摆不定的皇太极听得此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正如范文程所说,在河套蒙古尽皆被打残之后,他们大金已然失去了全部的"盟友",再也没有人能够为他们非但来自明廷的压力。
如今这恰逢其实的"民乱"是他们大金唯一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乃至于"卷土重来"的机会了。
"兄长,你的意思?"
有些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皇太极下意识的看向下首始终沉默不语的阿敏。
虽然他们二人彼此互相看不顺眼,甚至都想"取而代之",但涉及到大金生死存亡的问题,纵然沉稳如皇太极也不免有些迟疑,想要听一听阿敏的意见。
许是因为心情过于激动,皇太极全然没有注意他对阿敏的称呼已然变成了不知有多少年未曾喊过的"兄长"。
本就恍惚的阿敏听到耳畔旁响起皇太极的声音也不由得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料到皇太极竟会在此时点到他的名字。
"大汗,范先生所言不差,如今我大金已是腹背受敌,再也没有人能够为我们分担明廷的压力了。"
"不管这是不是明廷的阴谋诡计,我等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了,这眼看就要入冬了,国内儿郎们的粮食还没有着落。"
"若是真的被明廷喘过气来,怕是我大金..."
未等将话说完,阿敏便是苦涩的舔了舔嘴唇,颇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纵然心中不想承认,但他们大金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这场已然席卷整个陕西境内的民乱,怕是他们大金最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