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赫图阿拉。
就当朱由校秘密召见熊廷弼等一行人的时候,远在京师两千里之外的赫图阿拉也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父汗,人到了。"
大贝勒欠身钻进了努尔哈赤的汗帐,站在门口冲着自己的父汗回禀道。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抹寒风,努尔哈赤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自己的眉头。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竟让他这等自幼在辽东苦寒之地生长起来的"辽人"都有点难以承受。
"身份确认了吗?"
努尔哈赤将身上裹着的毛毯紧了一紧,方才缓缓的问道。
即便是早就得到过消息,努尔哈赤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这天寒地冻的,怎会有人长途跋涉来到自己的兴京城,更别说来人还自称从朝鲜而来...
听到自己父汗所问,大贝勒代善的脸上也涌现出了一抹怪异。
"父汗,已经确认过了..真的是从朝鲜而来。而且似乎来头不小,不像是寻常商人。"
听到此话,努尔哈赤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些许迷惑,显然他也有些猜不到这些朝鲜人的来意,不过想来也就是与他们和谈罢了,估计是之前的那场征战,将朝鲜人给彻底打怕了吧...
只是不知为何过去这么久,这些朝鲜人方才姗姗来迟,这仗都打完多久了,这个时候来何谈有何意义呢?
"罢了,那就将他们召进来吧。"
"顺便将范先生请来。"
若是往日,努尔哈赤定然不屑召见朝鲜使臣,更别提几个月前他女真八旗刚刚从朝鲜凯旋归来,朝鲜那片土地早晚会沦为他大金的国土,何必曰与这些朝鲜人图做口舌之争。
但是现在天寒地冻,左右也无事,索性就见见他们,看看这些朝鲜人有何话说。
...
...
没等多久,几名裹得严严实实,容貌有些像汉人的大汉在一名明显上了岁数的使者带领下,走进了努尔哈赤的汗帐。
"下使李尔瞻见过大汗。"
为首的使者磕磕绊绊的跪下,向着坐在汗宫后方的努尔哈赤行礼。
望着垂垂老矣的使臣,努尔哈赤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朝鲜当真是没人了。和谈居然派了这么一名腐朽的老头子来。
"尔等前来,所为何事?"
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努尔哈赤神色轻松的问道。
似这等残兵败将,只配跪在地上跟他回话,没有资格站着与他说话。
谈判嘛,努尔哈赤早已驾轻就熟,首先就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反正左右无事,倘若能够从眼前的这几名使臣身上榨出点东西出来,倒是意外之喜了。
"禀告大汗,我等奉国主之命,前来与大汗和谈,我国主欲与贵国结成兄弟同盟。"
听到努尔哈赤桀骜不驯的声音以及毫不在意的蔑视,为首的那名使臣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神色如常的说道。
他相信,待到自己说完来意之后,他们定然会被以礼相待。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努尔哈赤不可思议的声音便在汗帐之中响起。
"你说什么?"
努尔哈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
他大金刚刚在朝鲜烧杀抢掠归来不久,朝鲜的国主居然不但不引以为耻,反而派人前来与他和谈,想要达成兄弟同盟?
莫不是这天寒地冻的没事干,来拿他寻开心?
"尔等莫非以为本汗是三岁幼童,来拿本汗寻开心?尔等到底有何意图,如实说来。"
定了定神,努尔哈赤快速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冲着为首的使臣说道。
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更加寒冷而且带上了一丝杀意。
感受到努尔哈赤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那年老使臣身后的几名壮汉皆是不寒而栗,身体微微颤抖。
只有那李尔瞻脸色依旧,没有任何慌乱。
"大汗不必忧心,下臣这里有我国主亲笔书信可供大汗查阅."
言罢,李尔瞻便自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见状,努尔哈赤黝黑的脸庞上升起了一抹认真,莫非这些人是认真的?
在一旁站立的代善连忙接过李尔瞻手中的书信,递给了上首的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一把接过之后,快速的了起来,并且脸色越来越怪异,直至最后一把将手中书信交给了在一旁肃立的范文程。
对于这个汉人,他现在是倚重有加。
范文程接过之后,先是冲着努尔哈赤微微躬身,随后方才仔细了起来。
片刻,范文程默默点头,示意书信为真,不似作假。
见状,努尔哈赤的脸上涌现出了些许笑容。
"几位既然是为朝鲜国主而来,那便是我大金的贵客,速速请起吧。"
听到此话,李尔瞻以及身后几名壮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彻底放了下来。
毕竟听闻努尔哈赤喜怒不定,那封书信又是自家国主李珲亲笔所书,他们也不清楚里面具体写了什么。万一要是被努尔哈赤所不喜,触怒到了老酋,他们几人恐怕会受无妄之灾。
"谢大汗。"
冲着坐在上首的努尔哈赤再度行了一礼之后,李尔瞻方在身后几名大汉的帮助下,方才艰难起身。
不怪努尔哈赤反差如此之大,朝鲜国主光海君李珲在刚刚的那封信中对努尔哈赤大肆吹捧,处处谦卑,不断强调明廷残暴不仁,他想要与大金结为同盟的心思。
其中口气,丝毫不像是一位国君,反而更像是一位贰臣。
"书信本汗已经看过了,不知朝鲜能为我大金带来些什么.."
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努尔哈赤的脸上重新带上了一丝阴霾,用一双鹰眼狠狠的盯着面前的李尔瞻。
这便是他作为胜利者的特权。
听到努尔哈赤如此言说,李尔瞻心里一惊,这老酋性子当真是喜怒无常。前一秒还在对她们和颜悦色,下一秒就如临大敌。
"如今正值寒冬,我朝鲜国主愿为大汗送上三千棉甲,以表我国诚意.."
说到此处,李尔瞻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颤抖。
三千棉甲,对刚刚经历重创的朝鲜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更何况是将其送给女真人,自家国主的这种行为乃是毋庸置疑的“资敌”。
努尔哈赤听到李尔瞻的话后也是愣了片刻,半晌才缓过神来。
"来人,摆酒设宴。本汗要招待我大金的贵客。"
随后,努尔哈赤放肆的笑容在汗帐之中响起,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