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东安门外,长安大街。
作为京中最为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够居住在此处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而且大多都是自明初便传承至今的家族。
只有少数地方,还有几座空宅,被皇室牢牢的握在手里,作为赏赐之用,例如当今国丈太康伯。
昔日赏赐府邸的时候,着实让朱由校心疼了一把,不过毕竟是自己的老丈人,倒是也不能太过寒酸,毕竟皇后还要从此宅而出。
不过就在今日,此处规模最大,占地最广的一处宅子突然迎来了他的主人。此人来头似乎不小,排场极大,光是先行前来的下人们,人来人往,倒是显得颇为杂乱。
如此大的排场倒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许多豪宅主人都纷纷派出了自己府中的小吏前来打探,想要弄清究竟是何人入住了这座空闲多年的大宅。
及至晌午,顺天府衙官吏净水清街,缇骑当道。如此持续了半炷香后,一座有着明黄依仗的轿子缓缓来到了此处府邸外。
来人乃是用资格享受明黄依仗的宗室亲王。
在万众瞩目间,轿子被轻轻放下,一名年岁不大,瞧上去还是个幼童的少年从轿帘后面钻了出来,站在原地,盯着府宅上方刚刚挂上的牌匾,阵阵发呆。
府宅高挂,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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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紫禁城暖阁有旨意传出,着封天子五弟朱由检为信王,令其出宫居住。
但是令群臣都没有想到的便是,一向颇为吝啬的天子,居然将长安大街上的一处府邸赐给了自己的幼弟,虽说等到几年后信王出京就藩,这处府邸还要收回,但是也足见皇帝对信王的爱戴之情了。
毕竟皇上的几位未曾就藩的皇叔还一起住在十王府呢,而不像信王这样可以单独成府。
府邸后院,刚刚被册封为信王的朱由检脸色有些兴奋,虽然他年岁不大, 但是也明白开府建衙的意义何在,如今他再也不用待在那令他颇为压抑的皇宫之中了,如今这偌大的信王府都是他一人决断了。
"大伴,本王总算是有了归身之处了。走,随本王看看这信王府。"
冲着面前规矩肃立的伴当感慨了一句,朱由检便有些兴奋的出了内堂,四处的打量着。
"王爷,您慢些。"
紧紧跟在朱由检身后的乃是他的贴身大伴,王承恩。
"无妨,快随本王转转。"
朱由检随意的冲着王承恩摆了摆手,便大步的行进起来。
正在紧张忙碌的下人们见到身穿亲王袍服的朱由检皆是默默低头,退在一边,为其上路。
这等景象,着实让少年朱由检威风了一把。
"大伴,你看,他们都听本王的。"
年仅十一岁的朱由检第一次感觉到了权利的滋味。
此前他在宫中,只是一个尚未封王的皇子罢了,虽然身份同样高贵,但是却没有丝毫权柄可言。
可是如今在这信王府中,他便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他也能像他的皇兄一般,肆意的发号施令,为所欲为。
"大伴,本王是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走了一会,有些气喘吁吁的朱由检靠在后院假山的一处石头上,扭头冲着自己的贴身伴当问道。
"王爷,何出此言?"
王承恩有些好奇的问道,以前的朱由检颇为沉默,性格并不洒脱,此话应该不该从他眼前的这位幼童口中说出啊。
"因为先生们曾说过,皇兄便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毫无忌惮。本王与皇兄惧为先皇子嗣,自然也能为所欲为啊。"
朱由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脸童真无暇的看着自己的伴当。
只是一刹那,王府内官王承恩的脸色变得苍白,浑身因为害怕而不住的有些颤抖。
"王爷,切不可如此,岂可如此诽谤圣上。"
王承恩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说道,同时还不住的看向四周,这王府可不仅仅只有他王承恩一人,还有上百下人,这些人可都是从宫里派出来的。
倘若信王此言要是被其他人听去,传到皇上的耳中,说不定便会给信王引来滔天大祸。
瞧着浑身颤抖的王承恩,朱由检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大伴,你怎么了?为何怕成这样?"
听得此话,王承恩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近前无人的时候,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王爷,皇上乃是一国之主,不可随意中伤。"
"可是先生们跟本王说,皇兄穷兵黩武,肆意妄为..."
还不待朱由检将话说完,王承恩便猛地立起了身子,将朱由检的嘴给堵住。
"王爷,此言莫要再提。"
或许是王承恩惊惧之下弄疼了朱由检,朱由检狠狠的拍了一下王承恩的臂膀,示意其松开手。
待到王承恩将手挪开的时候,朱由检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悻悻的说道:"本王日后不说便是了。"
在朱由检的心中,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的言语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瞧着微微噘嘴,有些不满的朱由检,王承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悚的神色,外朝的那些先生们究竟是给信王灌输了一些什么样的思想。
当今皇爷穷兵黩武,为所欲为。而信王与皇上皆为先皇子嗣,所以信王也可以这样。
这毫无疑问是在潜移默化当中,向朱由检强调他的身份,提高他的自我认真能力。
"王爷,皇上乃是您的兄长,不可妄议。"
王承恩思虑了一会,小心的开口,每一次外朝的先生们给信王上课都是单独进行的,似他这等阉人是没有资格旁听的,自然他也不清楚信王究竟被灌输了一些什么样的念头。
"知道了,知道了,本王不说了便是。谁让他是皇兄呢..."
朱由检有些不高兴的撅撅嘴,扔下了王承恩,转头向另一旁跑去。
终究还是个孩子,朱由检并没有将刚刚发生的小插曲记在心中,很快这假山上便再度传来了朱由检的笑声。
不过王承恩却是心事重重的看了朱由检一眼,他决定要找机会向自己的恩人曹化淳言明一切,倘若再这般下去,信王迟早要惹来大祸。
似他这等王府内官,还没有资格见到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更别提皇帝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