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比赛还有个奇怪之处,就是半决赛与决赛时的赛制还和小组赛时不一样。不知道主办方是怎么想的,明明半决赛和决赛的质量会更高,但却反而取消了最为紧张刺激的自由辩环节。
现在用的赛制从某种意义来说还挺无聊的,交锋环节相对会少许多,更多的是陈词环节。并且四个辩位此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个申论加一个质询,只是一辩的申论就是立论。
谢愈知看来,采用这个赛制是给观景中学辩论队获胜添加了难度。因为如果有自由辩,就代表岑森泽可以在自由辩的四分钟里力挽狂澜拯救一下前面崩掉的地方,然后再接他的三分半的结辩。
他们以前一起打比赛时实操过这个方法,如果是反方先手结辩,这样连起来的冲击力是足够大的。是后手结辩就更好了,还能够把对面反方的价值踩踩,自己再上一层。
可现在这个赛制没有自由辩的交锋,即使岑森泽水平再高如果前面打得不好也是神仙难救,就只能一个一个环节的拼了。这对于他们这次只上了一个高年级的队伍显然是赢面更小的。
不过他们运气还不错,半决赛的这道题是一道吃资料的题目,叫作“发达国家应不应该征收肥胖税”,相较起来对资料厚度的考验大于对技术的考验。
姜凝是正方二辩,反方立论完就质询。不过其实在反方二辩对他们的论质询时,已经能够推测出许多反方想要打的点,这也为姜凝组织质询时的观点和话语留了更多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一定要冷静。静能生慧,忙中出乱,作为他们这边第一个进攻的环节,她一定要掌握好推论以及拆论的度,还要像岑森泽说的,特别注意自己问问题时的一些口径表述。
岑森泽在赛前和姜凝说:“姜姜,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我觉得你的临场能力是非常值得信赖的,所以场上放开打就行。唯一要留心的地方是你的表述,我看前几场你容易在前场就出一些非常暴露我们这边底线的话语,就会显得有点难听,给评委的观感不好。特别是你自己质询,明明是你给对面压力的,怎么会自己暴露底线攻防。”
罗念念是三辩位,就坐在姜凝旁边,她放下笔轻轻拍了拍姜凝的手背,用嘴型给她比道:“放轻松,加油。”
岑森泽也在四辩位看了姜凝一眼,目光里全是信任。姜凝作为这一届队员里他最想培养的,虽然也有许多小问题要纠正,但总体上还是十分值得信赖的一个辩手,他相信姜凝不会打崩首质。
主席说道:“现在是正方二辩质询反方一辩,质询方计时一分三十秒,回答方计时一分钟,互相不可以打断。”
姜凝拿起手稿,抿唇站起身,飞速往第一排中央看了一眼。
她站起来拿起话筒的那一刻,底下挨着坐的三位“家属团成员”都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双眼炯炯地往台上看。
他们目光都凝聚在姜凝身上,对上姜凝的眼神后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姜希琴还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支持。
姜凝也对他们笑了笑,然后看向对面一辩说道:“先确认一下,您方论一的意思是因为人可以有选择自己体型的自由,所以设定肥胖税是对人自由意志的倾轧吗?”
正方一辩说:“是的,我方对此有两层解释。一是因为加收肥胖税后会让高热食品和高糖饮品的价格上涨,最终还是让消费者买单,这是一层伤害。二是政府想让人们都保持瘦这样的目标本身就是对人自由意志的倾轧,这是第二层也是最根本的伤害。”
姜凝是那种在质询中不太爱打断的选手,因为她秉持的想法是多说多错,并且又是首质,对面多讲点也能多猜出一些对面要推的点。所以只要对面是在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她一般都会耐心听对面说完,就像今天一样。
姜凝说:“如果按您方所说的加肥胖税是对自己选择发胖的人自由意志的倾轧,那烟草税也叫作对于自己选择吸烟的人自由意志的倾轧,您方意思是要取消烟草税吗?”
对面的这套论确实很不常见,甚至说这个讲法就和许多人的心证违和,所以他们准备的底线也很硬,正方一辩敢硬接姜凝的这个问题道:“我方觉得起码烟草税也是倾轧人的自由意志,不应该收。”
姜凝往下又多问了一层:“好,所以您方觉得烟草税也不应该收。那今天纳税政策,对于富人来说他们要纳税的比例是更高的,他们也不想交这么多税,难道这个也叫作自由意志的倾轧不应该做吗?”
这样的问题肯定就不能硬接了,但这个问题实在是尖锐,对面的一辩是高一学生,也是第一年打辩论,遇到这样的问题便有些愣住不知道怎么打。
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当然不是,呃...我方觉得纳税是公民的义务,不能类比。而且您方要证明,呃...有多少人是觉得不想这样做的,才能证成这也是倾轧个人的自由意志。”
听到这,岑森泽和谢愈知同时微微勾起嘴角,好,开始自爆了。
姜凝果然也抓住了对面的漏洞:“没有明白不能类比在哪,期待您方后续解释。按您方口径,您方同样没有证成选择高热食品里的人多少是愿意发胖多少是不愿意变瘦的,所以您方没有证成倾轧个人意志。”
时间到,两个人坐下。姜凝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好在一切顺利,没有出什么岔子。而对方一辩却脸色难看,他也意识到刚刚自己接质应该是接崩了。
霍望侧头对姜希琴说:“真看不出来,姜凝在辩论场上居然这么有攻击性。”
姜希琴也是第一次看姜凝打辩论,愣了几秒,轻笑着回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