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霍望真的很想立即去羊城找姜凝,但他们的项目终于向社会公开受到表彰,来采访的记者实在是太多,不仅有国内的记者,还有国外相关领域的记者。
他和另外一位在爆炸中受伤的研究员都是采访里的主要对象,不能缺席。只是上头和他说,不要把失忆的事情给说漏嘴了,总归影响不好。他们也提前和记者们打过招呼,像关于这十几年对家人怀着怎样的感情都不要问霍望。
向来温和的霍望这几天私底下和人接触时都微微沉着脸,明显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谭俊志看着自家导师面色不善地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敲键盘的声音似乎都带着不耐,他小声问仿佛感受不到霍望心情不好舒服坐在茶几旁喝茶的廖元玮:“廖教授,霍教授是不是这几天心情不好啊?”
廖元玮看了自己好友一眼,这心情确实很不佳啊,说道:“你导师想要旅游放松放松,但这段时间不天天要接受采访还有一些相关的事要收尾嘛,就一直去不了。是你你能开心吗?”
哎,自己可真是个贴心的朋友啊!还帮他在学生面前把去广州的理由都找好了。
谭俊志满脸的不敢相信。想去旅游?他导师?他导师这个工作狂会因为不能出去旅游要工作而不开心?
在他做霍望学生的这一年多,他就没见过霍望有主动表示出想要休假的意思,真真是把工作当作自己的一生所爱。霍望身体不好,几乎是一换季就得跑医院,谭俊志已经看过几次他边打吊针边看资料了。
谭俊志和霍望的另外几位学生私下常说:“霍教授这境界我们这辈子都达不到。”
“霍教授...要去旅游?”谭俊志确认了一次廖元玮说的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廖元玮挑眉道:“怎么?你们霍教授还不能去旅游了?”
谭俊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惊讶居然是霍教授自己想去旅游。不过旅游挺好的,让教授也好好放松一下。在西北时你们应该都很忙吧,回到北京后感觉教授也没停下来过,而且项目剩下部分我们自己看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廖元玮拍了拍谭俊志的肩膀:“好好干,你们这个项目还是很不错的。”
那边霍望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上头给他打来的,因为全程就听他讲了“好的。”或者“嗯”这类的话,但他神色越来越好,脸上的不快一扫而光。
这个电话聊的时间不长,五分钟不到便结束了。霍望把手机放下后便关机,走到茶几旁的两人面前,愉悦地说道:“走吧!今天下班了。”
谭俊志刚刚才合拢的嘴又忍不住打开了,霍教授不仅要旅游,还要早退?虽然他们现在在放暑假并没有什么强硬的工作时间,但,这远远没到平时教授下班的点啊!
霍望笑着对自己的傻学生说:“怎么?让你提前回去还不开心?不想走就留在这帮我整理数据吧,你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就行。”
“走走走!”谭俊志反应过来连忙说。不管霍教授为什么要提前走,但能够提前下班谁不喜欢啊?!今天回去这么早,可以美美地来一局文明5。
霍望向廖元玮解释说:“领导那边放我走了,说开学前回来就行。我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就去羊城。”是的,他们最近离开北京还要向上面申请,审批通过才能走。
谭俊志发誓,这是他看过霍望下班时脚步最轻快的一次。
他一个大男人行李箱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最近在读的书目就好,行李箱都装不满。
只是霍望查了羊城的天气预报,比北京要高六七度,他有点担心在那穿长袖会不会没走几步就流汗浸湿了整件衣服。但不穿长袖衣服也不行啊。
霍望洗完澡后对着洗漱台上的镜子擦干净身上的水,看到镜子里自己手臂还有后背是大片烧伤后留下的疤痕,一大片凸起的浅粉色增生肉。他轻轻叹了口气,看了这么多年,他自己都还是觉得丑陋,更别提别人了。
如果不穿长袖把这些烧伤的痕迹袒露在外面不是纯属吓人吗?他甚至连布料材质比较透明的衣服都不会选,这次带过去的衬衫也主要是蓝色和黑色的,以免汗湿后会让人透过衣服看到上身的伤疤。
第二天一早,霍望乘早班机到达羊城。
刚下飞机,他便有种奇妙的熟悉感。无论是这个机场,还是闷热的气候,还是身边市民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霍望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一定在这里生活过不短时间。”他想。
在市中心的酒店放下行李后,他在酒店随便叫了个午饭,吃完好好休息了一阵。羊城实在是太热了,他早上不过晒了一会儿便觉得自己有点中暑。
午休前,霍望给姜凝发了一条信息:[姜同学,我最近来羊城旅游。如果有空能不能见一面呢?我有些疑惑可能要你帮忙解答。]
但直到他睡醒,姜凝都没有回复他。霍望看了看时间,准备先前往姜凝家开的饭店,在之前聊天中他记住了姜凝家饭店的店名,叫作“姜记”,从他现在的地方过去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跟着导航去到店附近时,霍望有点吃惊。姜凝家的饭店这么火爆的吗?这才四点多没正式开晚市吧,店门口已经满是排队的人,店家放的椅子都坐满了。
他看到最前面有个排号的机器,便先去拿了个号码然后开始排队。拿号时,服务员看到霍望长袖衬衣长裤的搭配好像有点惊讶,主动给他倒了一杯绿豆甜汤。走到队末的一路,他也听到好几个人在小声讨论“不会吧,这种天气居然还有人穿长袖的?什么神人啊!”
霍望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接着最近看的一本书继续看。这高科技就是好啊!让人无论在哪都可以,一点也不会浪费时间。不仅能够像纸质书一样做标记写批注,还能够直接全书进行搜索,这个功能可真是太有用了。
两个在霍望身后排队的小姑娘心情却很是激动,担心直接聊天被身前的男人听到,便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发信息聊天。
[啊啊啊啊啊啊!前面这个人是不是最近新闻报道的那个在西北隐姓埋名十二年,还做实验被炸伤的研究员?!我刚刚经过时看到他的脸真的觉得很像。]
[我也觉得很像!我看脸很准的!]
两个小姑娘是并排站的,所以可以看到前面霍望的侧脸,她们一边低头发信息聊天,一边不时地抬头偷偷观察几眼。
[他不应该在北京吗?我看那些发的新闻都是在北京进行的采访。]
[估计是来羊城旅游吧。你想想人家在西北呆了十多年,现在四处游玩游玩多正常。但是我们俩也太幸运了!教授来羊城旅游一趟我们都能遇上。]
[而且教授也是来吃姜记的,还愿意排这么长的队呢!我感觉轮到他可能得一个多小时了。这样看来,姜记味道一定很好,而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出名,不然怎么能吸引到教授呢?]
两位女生是新闻系的大二学生,平时对社会新闻都很关注,而最近最热的新闻便是这隐姓埋名十二年的西北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她们基本上每一篇相关报道都有研读过,还做了不少笔记,打算以这个主题来准备挑战杯的比赛。
霍望能感受到有人不断在打量自己,他放下手机偏头一看,正好跟一个穿背带裤的姑娘的眼神对上了。
那位姑娘也有点被抓包的尴尬,不好意思道:“您...您好,您是西北研究所的教授吗?”
霍望也没想到居然能有人认出自己,这报道的传播面这么广吗?但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背带裤姑娘立刻从包里掏出纸笔递到他面前:“教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和我朋友都是新闻系的学生,非常敬仰教授您为我国国防事业的贡献。”
霍望还是第一次做名人,遇上这种在大街上被人拿签名的事,楞了几秒才给她签名。这位姑娘说的是“她和她的朋友”,霍望看了一眼,果然她旁边也有一位穿碎花裙子的姑娘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便主动翻页又签了一张。
他没有练过什么艺术签名,就是普普通通地在纸上写下了“霍望”两个大字,但力透纸背,尽显下笔之人的风骨。
有另外几个也是在排队的人全程围观了这一幕,他们好奇地问那位穿碎花裙子的姑娘:“靓女,这个是哪个明星来排队吃饭的吗?”
能让两个小姑娘这么激动要签名的,肯定不是普通。不过自己好像没怎么见过他,估计就算是明星也是那种很糊的小明星。
碎花裙姑娘很兴奋地给他们介绍:“这位霍教授可比明星还厉害呢!有没有看最近的新闻,我国西北研究所历时十二年研究出最新军事国防成果的那个新闻。这个霍教授就是西北研究所里的,为了这个研究隐姓埋名了十二年呢,给我们国家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这碎花裙姑娘的嗓门和她文艺的穿着形成的反差很大,她声音大得后几排的人都能听见,霍望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有些害羞地抿紧了嘴。他只是做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碎花裙姑娘看到本子上拿到的签名后,便立即想到这个教授就是在实验中因为爆炸受伤的教授。
她的声音更加高亢激动了,那几个听的人也完全沉浸在她讲的故事里,偶尔瞄霍望几眼。
听着碎花裙姑娘绘声绘色地讲当时实验怎么爆炸,他有多可怜吸入毒气、砸到头还要被烧伤,霍望有点好笑地摇摇头。可能对比读新闻,这位姑娘去学文学更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所在。
不过听她讲故事的那几个人却听得很投入,越听嘴巴越合不拢。
一位光头大哥拍手称赞道:“好啊!好啊!这才是我们中华好儿女!姑娘给我张纸,我也拿个签名回去激励我儿子好好学习。”
另外几位听到这话也找背带裤姑娘要了张纸,请霍望给他们签名。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的人物当然也要拿个签名留恋一下啊!
中国人喜欢看热闹,哪里有热闹就会围上去看几眼,越来越多人围上来找霍望要签名,甚至把霍望挤得后退了几步。
霍望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像明星一样被人围着要签名,站定后轻咳两声说:“大家慢慢来不要拥挤,都会签的。”
前面负责发号的田心语看到队伍这样子,后方一堆人凑在一起还吵吵嚷嚷的,以为出了什么恶性斗殴事件,赶紧跑过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小跑过去发现是一群人围着刚刚那个大夏天穿黑色长袖衬衣的男子要签名,她也疑惑道:“大明星?难道是刘德华或者梁朝伟我刚刚没有认出来?”
一旁等着要签名的年轻人给田心语讲了一遍霍望的事迹,虽然他也是刚刚听来的,但是这在姑娘面前表现出自己很有学识真的很爽。
田心语听完后立即跑到前台,和姜希琴说:“老板,今天我们店里可是来名人了!就是新闻里隐姓埋名十二年的那个霍教授!你说我们等会要不要请他给我们留张合影,然后挂起来做宣传啊?”她看很多知名的饭店都有一面照片墙,上面挂着各种名人前来吃饭的照片。
姜希琴脸色大变:“你说哪个名人?霍望教授?”
田心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们都叫他霍教授,应该是吧。姜老板,你认识他吗?”
姜希琴摇摇头,垂眸说道:“看新闻看过而已。等会就正常招待吧,人家不过是来吃饭的,不要打扰到他。对了...霍教授是一家人来吃饭吗?”
田心语说:“不是,就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