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百舸一愣,倒也没生气,只皱着眉头走到了卿荣身边坐下。
“你的意思,那人是故意诓我们的?”
卿荣却没答,又自顾自的倒茶水,接连喝了好几杯,才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周百舸看的眼热,心里却还记挂着那人的话,手伸了好几次也没敢拿杯子。
这踌躇的模样,看得卿荣直想笑。
她摇了摇头站起身,问,“你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你这不废话……”
周百舸下意识的反驳,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怔。
卿荣也没再搭理他,继续往山顶赶去。
周百舸坐在原地待了会儿,乱的像抖散的线团般的灵台,终于清明。
他是来做什么的?
试炼。
想加入天玄宗修行。
而修行的目的那?
问鼎大道,以身证道。
可修行有标准吗?
没有。
哪怕是一宗一派一师门所出,每个人的修行之路都大不相同。
终有一日都要脱离宗门术法限制,走上自己的修行之路。
那他为何会认定只有让天玄宗的那些人满意,他才能通过试炼?
或者说,区区一杯茶水,喝与不喝,就能断定心性能力了?
他把这场试炼想得太苛刻,也想得太简单。
着相了!
想明白后,周百舸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猛地仰头一饮而尽。
再站起身往山顶上走去时,眼神较之前更为坚定。
踩上最后一层石阶,卿荣登上山顶。
此时金乌西沉,夜色暗涌,迎面扑上来的风,冷的有些刺骨。
失去了灵气护体,卿荣如今不过一介凡人,登时冻的上下牙打架。
她急忙收拢了衣裳,颇为后悔没在上山前就将储物戒里的披风取出来。
琢磨的同时,她的目光也扫过了整座山顶。
越过一间间雕梁画柱的房屋游廊,卿荣不意外的发现,在她之前爬上来的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也不知是继续往前爬了,还是有出了什么变故。
卿荣也没太在意,找了间顺眼的房间,就推门进去了。
与此同时,天玄宗大殿内,一群身着黑袍银纱的长老们看着殿正中的水镜,神色各异。
水镜内的画面,正是一个个新弟子爬山的情景。
他们有人独自一人顶着寒风奋力向前,也有人成群绝对互相取暖,也有一部分已经瘫倒在路边,停滞不前。
更有甚者,正给其与同行之人许以重利,试图能找到人背着他往前。
而在其中,却是正躺在床榻上休憩的卿荣最为显眼。
看着她逐渐匀称的呼吸声,众长老脸上纷纷露出了“还能这样”的表情。
有些人悄悄的往大殿左侧看去,太上长老正半躺在一斜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丢着葡萄。
似乎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她挑起细细眉毛瞥了回去,“有事儿?”
“没,没。”
众长老纷纷摆手,急忙移开了目光。
有几人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表情。
这俩人,真不愧是师徒啊!
设立在半山腰上的茶摊和山顶上的房屋,确实是为了这群弟子准备的。
问心路将所有人的境界都压制炼气期以下,也就意味着,他们此时都是不曾修炼过的凡人。
哪怕有某些练过外家功夫的,也是比常人略有几分优势,到底还是肉体凡胎。
连着爬上两座高山,再不给他们休息补给,那别说是挑选苗子了,能好生活下来的都没几个。
天玄宗是选拔弟子又不是选拔奴隶,犯不着这么搓磨人。
但即便如此,却也没几人能像卿荣这样,自宅的跟回自己家一样。
她难道就不担心,她这样懈怠的表现,会影响宗门对她的评测?
还是说她一早就看出了,这场试炼从没有标准答案?
他们是如何猜测,卿荣自然不知。
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多时辰,将身上的疲倦消去了大半,又在房间里摸索出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才继续往上爬。
在踏上第二座山的石阶时,卿荣眼前微微一晃,再睁开眼,面前的场景瞬间变了样。
原本高耸的石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侧竖起的红色高墙,几乎遮住了周围所有的景色,只留下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天景。
哦,幻境开始了。
卿松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
然而随着这个念头划过,她也忘却了正在试炼,更忘却了她身处何地。
低头看着繁琐的罗裙,做工优良精细的玉鞋,闻卿荣的意识模糊了片刻,才想起来,她是要前往勤政殿见简彦辰的。
想到这里,闻卿荣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片焦急,步伐也越走越快。
快点!
她得再快点!
东州大旱,当地官员不作为,为保政绩,硬是隐而不报,致使东州几万百姓死于非命,易子而食。
若非柳家三公子以命相搏,逼得当地官员开放粮仓,又拼死将血书送出,只怕现在有无人知晓东州的惨剧。
然而,这份血书被送到皇帝的御案时,柳家三公子等来的却并不是皇帝派遣钦差救灾的旨意,反而是将他打为反贼,秋后问斩的惩罚。
闻卿荣身处后宫,得知消息时,杀头的旨意已经发往了东州。
柳家三公子义薄云天更是一心为社稷,她绝不能看着这忠臣惨死,这才不顾梨落的阻拦,一定要前去劝诫。
“娘娘!娘娘!您别去了!”
在她身后,梨落焦急的声音不绝于耳。
“陛下既然已经下了旨意,就绝没有再转圜的余地,您现在过去就是触怒他,一定会受到牵连的!”
“我不管!”
闻卿荣面若寒霜,斩钉截铁道,“他简彦辰还记不记得他究竟是怎么坐上皇位的?”
“还记不记得他究竟是怎么答应天下百姓的?!”
“他以前那么关爱民生,一心为民之人,如今怎么容不下旁人的一片爱民之心?!”
她越说越气,走的也越急,头上的珠钗都快要甩在了地上。
明明才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眉宇却已经生出了几道细纹,均是这些年烦愁所致。
梨落跟在她身侧,小脸上满是担忧,“可是娘娘,您劝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