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他,在她构造的世界里,他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陌生人?路人甲?还是仇人?
她忘了一切,却还记得对他的恨么?
医院长廊的风灌进来,冰凉凉的,吹的人发冷。
季冉认真的记住了医生说的注意事项。
孟时清只是短暂的醒来了一下,还不能探望,季冉在门口待了一会儿,确认他各项数据都恢复正常,这才准备回去。
一转身,贺景初还在。
这个人真奇怪,她和他也不熟,干嘛总是跟着她?说说不走,甩也甩不掉。
季冉不想和他打交道,转身回自己的病房。
这一层病房被保镖围起来了,光她病房门口就有四个黑衣保镖守着。
她冲那几个保镖大哥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背后的人跟进来,没有受到阻拦。
大脑还在恢复期,医生不让她玩电子产品,季冉也不管贺景初,一个人拿了张纸笔,自己画设计稿去了。
贺景初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一处,不说话,也不打扰,安静的没有一点存在感。
一静一动,从外面看过去,意外的有几分和谐。
季淮远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之前说好不打扰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季冉没什么表情的在摆弄自己的东西。
这气氛,不像是和谐相处。
他反手轻带上门,没有理会站在不远处的贺景初,“吃饭了,今天是李婶下的厨,炖了点排骨汤,多补补。”
季冉一下子抬起头,“李婶来了?”
“不是,”季淮远把保温桶放下,“我去看了李婶,她知道你受伤了,特意给你炖的汤。”
季冉挪开纸笔,自己摆上小桌子,“好久没尝过李婶的手艺了,哥你也吃吧。”
孟时清和季冉一个两个都在医院,连带着季淮远的早午晚饭都在医院一起吃了。
季淮远给她准备好碗筷,“你先吃,哥哥待会儿过来。”
他看向不远处的贺景初,“你出来一趟。”
季冉喝着汤,像是没感觉到气氛的不对。
季淮远一直走到楼梯口才停下,这个位置,能确保季冉不会听见。
他转身,问身后的人,“贺景初,你什么时候这么言而无信了?”
几天前刚保证不打扰季冉,几天后就做不到。
他就这么爱季冉?
如果真的爱,当初又怎么会离婚?
贺景初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分开就是分开,又为什么要一直揪着季冉不放?
季淮远同他将近十年的交情,此刻也有些看不懂他了。
贺景初没对他带刺的话恼怒,“我只是来看看她。”
“那你现在也看到了,她不愿意见到你。”季淮远生冷的拒绝。
他的妹妹他了解,季冉不是没有礼貌的人,不可能半天不请人坐下,也不可能丢下客人一个人做自己的事。
她讨厌贺景初。
即使没有记忆。
离开五年,失去记忆,就算是这样,她依旧反感贺景初。
这样的情何必再维系。
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早知道,当初季冉结婚前他回国去找贺景初那一趟,就应该坚定的退了这门婚事。
他只看到贺景初的可靠,却忘了,贺景初这样的人,本就不是季冉能驾驭住的。
驾驭不住,也逃离不了。
季淮远呼吸深了几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是为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话,能不能放过她?”
“你是贺氏总裁,有的是女孩任你选,就算是看在我和你还有几年交情的份上,让我们走。”
贺景初态度并不强势,却又不容置疑,“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当初季冉嫁给他的时候不说妻子,现在离婚了倒知道提起来?
一想到孟时清告诉他的那五年季淮远就控制不住的火气,
“当初你说你愿意娶她,我相信了,后来你说你们只是闹了点小矛盾,我也相信了,我把我最宝贝的妹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
“你可以不爱,和我说就好,我会带她离开,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最宝贝的妹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过苦,硬生生被折磨的变了一个人,罪魁祸首还不放过她。
季淮远咬牙,“贺景初,你别逼我对你动手。”
他们那么多年的友情,自然知道刀往哪里扎最疼,他不一定能搞垮贺景初,但一定能让他元气大伤。
贺景初对他的威胁恍若未闻,“你们走不了,安宏彬不会再让你们离开。”
“阿冉车祸的事,就是安宏彬的女儿安心做的。”
季淮远厉色不变。
安宏彬,安氏集团的董事长。
季冉给他关于季氏的资料里,安氏一手策划了季氏的颓败,又收购了季氏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企图成为季氏的实际控制人。
现在又告诉他,季冉出事是安心动的手脚。
说安家没点目的,那不可能。
他回国,原本只是想把国内的事安排好,没打算查季氏。
查季氏必然花费大量的精力,季冉又是这样的状态,爸爸和妹妹,他只能选一个。
他都已经做好放过安氏的准备,现在告诉他,不管他有没有动作,安宏彬都不会留下他们?
贺景初见他已经冷静下来,一一和他分析,“安宏彬从很早开始就布棋,他的目的是让你们一家都消失,这几年一直在追杀你们的人,就是安宏彬。”
“安宏彬的渠道很广,你能让阿冉躲五年,你能让她躲一辈子吗?”
对于季淮远来说,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季冉出事。
果然,季淮远的声音还是冷的,却已经没那么拒人千里,“所以呢?”
“留下来,”贺景初说,“最起码把她留下来。”
“你们两个在一起目标太明显,你出了事,阿冉将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同样,你自己都很难保护自己,更不用说保护阿冉。”
“把她留在我这里,最起码我可以保她平安。”
季淮远的胸膛起伏着。
贺景初说的没有错,和安宏彬交手,他根本不可能百分百保证季冉的安全。
只是,这不代表贺景初就可信。
季淮远说:“你会帮我们对付安宏彬?我记得你和安家的交情也不浅。”
贺景初完全没有对付安宏彬的理由,安贺两家分属不同的赛道,利益冲突不大,贺景初和安心更是从小就认识,贺景初还叫安宏彬安叔。
和安家沾亲带故,安家势力又不小,一旦被发现,贺景初也必然会被安宏彬迁怒。
赢了没有好处,输了麻烦一大堆,这么简单的账,贺景初不可能算不清。
季淮远的眼深不见底。
贺景初知道季淮远不相信,他的声音很低,“我说过,她是我妻子,这是我欠她的。”
这是上一世他欠她的,季冉不想要,那就算是为了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
就算是为了他们失去的孩子,安宏彬也必须除了。
季淮远没有说话,贺景初知道,这是无声的默认。
短时间内季冉不会走了,他肉眼可见的舒缓了几分,“你回去陪她吃饭吧,她一个人待了很久了。”
季冉不想见他,那他先去把安心的事处理了,他们的事可以慢慢来。
贺景初转身走。
背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你之前也是这样对她的吗?”
贺景初没明白,“什么?”
季淮远看着他,是面无表情,“拿着一些她拒绝不了的事做要挟,让她不敢和你离婚。”
“就像你现在让我把她留下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