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单调,除了刺目的白,再不见其他。
看见这个房间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恐惧伴随着刻入灵魂的记忆席卷而来。
她认识这个地方,这是她上一世死亡的地方。
在这里,她曾经永远的失去过她的生命。
季冉望着那扇了无生机的白色的门出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病房里了。
病房是里熟悉的摆设,床边的床头柜,窗户边的沙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曾在这里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季冉的手轻轻的抚上了桌子。
指尖的触感冰凉,冷到了心里,就像那天她在轮椅上看到的雪一样,纯白冰凉。
季冉微微闭了眼,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是无端的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哀戚。
倏地,一个声音打破了安静。
“你来医院干什么?”贺景初的声音响起。
季冉下意识的回头。
贺景初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眉间微蹙,撑出一道细小的褶皱,眼底轻轻跳动,带着微不可察的不安,目光紧紧的跟随着季冉。
看见他,季冉愣在了原地。
像,太像了。
眼前的贺景初,和她上一世死前看到的幻觉,一模一样。
一样的皱着眉不安,一样的左手搭衣服,甚至连那枚被她丢掉的不规则纽扣,也重新出现在他袖子上。
这样的场景太像了,就好像所谓的重来一世,只是她临死前的不甘,幻化出来的幻觉罢了。
季冉看着他,目光迷散,落落失魂。
贺景初看着她这样,眉宇间的褶皱越发的深。
或许是太安静了,又或许是她的神情太过缥缈,不知怎的,她总给他一种下一秒就会乘风而去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感觉。
“你来医院干什么?”他出声打破安静。
季冉还没来得及回答,护士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在病房里干什么呢?病房还在消毒,不能随意参观。”护士推着车过来赶人。
季冉回神,解释道:“我只是过来看急诊,马上就走了。”
护士提醒道:“这里的病房不允许乱逛,看完诊就带着男朋友离开吧。”
听到她说男朋友,季冉沉默了一瞬,没有选择争辩。
有什么好争辩的,不过就是一个过客,只要她自己知道她和贺景初没有关系就好了。
季冉沉默着,给护士让了路。
护士走了以后,贺景初还在原地。
季冉问:“你来干什么?”
半夜三更,她是因为腿伤,贺景初又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
或许是受了刚才的影响,贺景初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差,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不悦,
“要不是周管家打电话来说你流着血出去了,怕你死外面,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的过来。”
死在外面?
她可不是死在外面了吗?
因为他,她没了爸爸没了孩子,好好的家支离破碎,最后死在外面,连尸体都是好姐妹帮着收拾的。
而他不过就只是一句死在外面。
一股火气顺着酸涩攀沿而上,季冉的语气相当的冷,
“死在外面不是正合你意?”
她的话如同一把利刃插在了贺景初心上,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可是此刻听到季冉这么说出来,却感觉一阵堵心,难受的厉害。
他感觉心口处像是被藤蔓牢牢的缠着,窒息又哽塞,让人喘不过气。
他很难受。
他的人生中从没有这样的感觉经历,因为太过茫然空白,他下意识的选择了用恶毒的话反击。
“你死在哪我不管,只要你在死之前把我摘清楚,别把我和贺氏牵扯进去就可以了。”
季冉的心猛的被揪了起来。
这就是她爱了一世的男人,她对他而言,不过只是阿猫阿狗,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唯一在意的,只是她的死会不会牵扯到他。
季冉看着贺景初,突然笑了起来。
笑的很艰难,但的确是在笑着,只是眼角慢慢渗出了泪。
贺景初看着那颗泪,所有的刻薄突然全部收了回来。
不是的。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
他只是什么呢?
贺景初说不出来。
季冉笑了一会儿,似乎是笑累了,她终于止住。
她用指尖拭去了眼角的泪,冷静下来,
“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会找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不会连累你的。”
她说完,转身离开。
因为太过专注,她甚至忘记了腿上刚处理过的伤。
疼痛一瞬间刺激大脑,季冉放放轻了脚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疼就疼吧,再疼也不会有心疼了。
贺景初还在看着她的背影。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在这样,他明明是专程过来看她的伤,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贺景初注意到她腿上的白纱布透出了殷红。
季冉还在往外走,贺景初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大步的走了过去。
被抱起来的时候,季冉先是一惊,等反应过来以后,慢慢的放松了身体。
她已经太累了,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已经不想计较了。
贺景初抱着她往就诊室走,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医生还是刚才给季冉处理伤口的那个医生,看见她腿上刚处理好的伤口又崩裂了,忍不住骂了起来,
“怎么搞的,不是刚给你处理好了吗?”
季冉垂着眼,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不小心扯到了。”
医生一看她这副要死不活不在意的模样就来气,
“这腿不是长在你身上你不痛是吧?怎么不注意一点呢?”
他一边骂,一边给季冉又缝合了一遍伤口。
“我可先给你说好,你这个伤口反反复复伤了好多遍,要是再裂开几次就要留疤了,到时候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疤,小心男朋友不要你。”
他骂了季冉还不解气,看见旁边的贺景初,也连带着骂了进去。
“我看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一个小伙子了,该懂得照顾人了,你是怎么当男朋友的,让女朋友伤成这个样子?”
贺景初没有说话。
说起来,季冉的伤也有他的缘故。
贺景初老老实实的挨着训。
医生犹在絮絮叨叨,“你这么粗心不仔细,小心小姑娘跟别的男人跑了,你就等着哭吧你!”
不知道为什么,贺景初特别讨厌他这句话,刚才还闷着声听着,现在却冷冷的怼了回去,
“用不着你操心,我们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