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贺景初遮掩,季冉忍着剧痛把脸埋在他怀里,试图遮住自己隐隐扭曲起来的脸,牙关紧闭,强撑着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贺景初感觉到她全身紧绷起来,知道她快撑不住了,不由得加快步子。
平时短短的几步路,此刻走起来却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贺景初紧了紧怀里的人,一言不发的又加快步伐。
因为太过焦急,他都没注意到,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害怕的表情。
原本不认同季冉受苦论的那个男人,看到贺景初的反应,笑了起来,
“贺总平时看着运筹帷幄又冷静,没想到娶媳妇的时候倒还是暴露了本性,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心急。”
“就是啊,你看这急哄哄把人带回家的模样,像是生怕人跑了似的,真是难得一见。”
“开始我还以为,他们两个只是联姻没什么感情,看来现在倒是我猜错了,人家两口子的感情好着呢。”
“原本两家联姻就算是强强联手,现在人家感情还好,那这强强联手不就更牢固了,看来以后季氏和贺氏又要上一层楼咯。”
众人半祝福半担忧,终于愿意相信,贺季两家的联合不可拆分。
若是季冉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开心,但是她听不到,也没心情听。
前几个小时才缝好的伤口再次崩开,撕裂的痛楚又一次席卷而来,没有打麻药,所有的痛苦都只能生生扛着。
一秒,两秒……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嘭的一声,喧嚣骤然被隔离,耳边安静下来。
这是到车上了?
不必再假装了,季冉紧绷了很久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贺景初一直抱着她,看到她的脑袋失重歪到一边,脸上焦急的神色愈发浓郁,他催促司机,
“去医院!”
开车的是跟着贺景初十几年的老司机,从来没有看过贺景初这么焦急,哪怕是几年前公司出事,他半夜三点紧急去公司,都没见他焦急成这样。
看来……季小姐,哦不,是太太,对他很重要了。
司机了然,动作利索就往医院赶。
才刚起步,身后又传来声音,“等等。”
贺景初思考片刻,改了主意,“直接回家。”
比起医院,御景庄园离酒店更近。
他又打了个电话,“我知道你回国了,去我家,有个忙要你帮一下。”
没等对方反应,径直挂了电话。
怀里季冉身体的温度很低,殷红的唇和血色婚纱,显得她的整个人越发苍白。
她眉头都还无意识的皱着,或许是疼的难受,忍不住用脸蹭了一下贺景初,喉咙间发出难捱的闷哼声。
贺景初抱紧了季冉,沉着声音催促,
“再开快点!”
马达轰鸣,只留下一道残影。
……
御景庄园。
贺景初踹开大门。
客厅里已经有一个男人等着了,见他进来,站起了身,
“贺总,好久不见了。”
贺景初根本没理他,抱着季冉就上了楼,只留下一句,
“跟我过来。”
男人看着贺景初怀里的季冉,扬起了眉毛,大步跟了上楼。
房间内,贺景初小心翼翼的把季冉放在床上,对着身后的发:
“她出车祸的时候伤到了腿,已经缝合处理过,但是刚才又崩开了,你是医生,你给她看看。”
靳明泽闻言也没多说什么,走上前去,弯腰就准备掀起季冉的裙子。
手被人一把抓住,贺景初生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你想干什么?”
靳明泽好笑,“还能干什么,给她检查啊,不是伤到了腿吗,我不看看什么情况怎么给她治?”
原来是这样。
贺景初默了一瞬,松开了手,嘴里却补充一句,
“她只伤在小腿。”
言外之意是只能看小腿。
靳明泽嗤笑一声,没说什么,表情认真起来。
季冉脚踝到膝盖处缠着长长的纱布,原本白皙的纱布现在全部被血染红,隐隐还有往外渗的趋势。
靳明泽掀开了一层层纱布,新鲜血液的味道传开,让人胃里涌起一阵翻滚。
他面无表情的把纱布全部掀开,仔细的看了一会,然后松懈下来,嘴里调笑,
“我还以为是要截肢,催命一样把我喊过来。”
贺景初没心情和他贫嘴,
“到底怎么样?”
靳明泽拿起了旁边的器械,
“不是什么大问题,除了疼点,其他的没有任何问题,我给她再缝合一下就行。”
他说着就要下手,被贺景初喊住,“等一下,先给她打麻药吧。”
靳明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给季冉打了一针麻药。
针线破开皮肉,麻药却没没那么快起作用。
或许是因为不清醒她不必伪装,季冉疼的迷迷糊糊的哭了起来。
贺景初愣了一瞬,他似乎是被季冉的哭弄懵了。
季冉很少在他面前哭,哪怕是在医院不打麻药缝合的时候,她也只是一言不发的咬着牙流眼泪。
像如此脆弱的哭,还是头一回。
靳明泽大了点声音,“站着干嘛,哄哄人家啊!”
“哦。”贺景初下意识的应了一句,然后突然顿住。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哄他,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别人。
又是一阵破开皮肉,季冉的哭声陡然变大,哼声变成了呜咽。
贺景初下意识的说:“你别哭了。”
说出来的声音又轻又柔,明显是一股哄人的妥协味,无师自通。
有了这一声打底,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贺景初顺着季冉的背轻抚,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一下,两下……
渐渐的,或许是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季冉的哼声慢慢弱了下来。
等靳明泽包扎完,她已经睡过去了。
“出来聊聊。”靳明泽看着他。
贺景初给季冉盖好被子,确认她已经睡熟了,这才轻轻带上了房间的门。
一楼,靳明泽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看见他下来,直接丢了过去,
“什么情况?我们贺总还是没逃过季大小姐的手心?我本来还去参加你婚礼呢,谁知道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参加贺景初的婚礼。
他话语里的调笑味明显,贺景初偏开了头,没看他,
“不过是因为利益。”
“呵,”靳明泽被逗笑了,“死鸭子嘴硬。”
刚才掀个裙子就凶巴巴的,后面还学会了温声软语哄人,说是利益所驱,骗鬼呢。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还会不了解贺景初。
“行了,我刚下飞机,既然你婚礼已经结束,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我家就在隔壁,她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再过来找我。”
他说着便起身准备走了,贺景初也没拦着。
嘴上说着要回去休息,靳明泽却没急着离开。
一上车上,刚才在贺景初面前的不正经,全部变成了疲惫,他点燃了一支烟,如释重负的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意识离散。
香烟呛人,麻痹着他的神经。
贺景初对季冉,明显是在乎了,希望他能早点明白。
不要像自己一样,失去了再追悔莫及。
脑海里不禁然想起一道身影,靳明泽自嘲的笑了一声,启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