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冉抬起头,对上贺景初的视线。
他怎么又回来了?
她皱着眉,不太高兴,“你还有什么事吗?”
贺景初定定的看着她。
半晌,他突然问:“彼此彼此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应该直接离开的,可是那句彼此彼此如魔咒般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搅的他不得安生。
他甚至以为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贺景初看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听到他这么问,季冉没回答。
她安静的看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
室内一时无声。
贺景初被盯的奇怪,正要开口,季冉突然说话了,
“贺景初。”
她看着窗外的树叶,夏末已过,叶子开始泛黄,一如她死去的那个冬季。
季冉轻轻的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贺景初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听愣住。
她的声音太轻了,轻的好像对所有事情没了眷恋,心如止水,平静的激不起半点波澜。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季冉继续道:
“我就像一个跟屁虫,不要脸的黏着你,不断的吵着嚷着,你一定很烦吧?”
话没说完,她先自己自嘲的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烦,上一世结婚前,她因为爸爸不用上班,二十四小时全部用来打听贺景初的行踪。
为了追他,她不是在他上班的路上堵他,就是以未婚妻的名义,强硬的闯进他的办公室去见他,高调黏人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他。
这样的她,贺景初怎么可能不烦。
连她都觉得厌恶。
贺景初不明白她的意思,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冉看着他眼底的不耐烦,淡淡的道:“对不起,给你下药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也不知道,她居然会重生在下药的那一晚。
若是能早一天,哪怕是早片刻,他们之间的悲剧就不会形成,他也不用违背自己的意愿,强忍着娶了她。
她道歉的真心实意,落入贺景初耳朵里只觉得可笑。
他反问:“你不想这样?”
“可是半夜进我房间的是你,趁我喝醉酒灌我药的是你,死活要联姻的人也是你,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说你其实不想这样?”
“季冉,别装了。”
季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过也对,在他的视角里,那些事情,不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是她做的,下药联姻的事,她抹灭不了。
可是现在,她的确不想再和贺景初扯上任何瓜葛。
上一世是她的错,做了那么多错事,落得那样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她做的错事完全可以弥补。
爸爸的公司不会出事,她的孩子不会没了,她也可以不进监狱,最后死在深冬。
只要她弥补错误,不嫁给贺景初,不阻挠他和安心,甚至和那人在一起。
季冉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可是既然你烦我厌我,为什么当初不在季家上门提出联姻的时候,就直接拒绝呢?”
“还是说,其实你也喜欢我?”
这个问题她前世今生都没想明白。
以贺家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联姻来巩固自己,更别说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季氏。
所以她满心欢喜的以为,以为贺景初其实也是有些喜欢她,以为他对自己也是有意的,这才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拗的嫁了过去,最后落得一身伤。
听到她的话,贺景初扬起唇嘲讽的说:“喜欢你?”
他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看着季冉的眼神幽深,阴沉的让她发毛,
“你问我为什么不拒绝联姻。”
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像是潘多拉魔盒,藏着无尽的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季冉心底一颤,下意识害怕听到答案。
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她两世的的执拗,她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啊,”贺景初笑的轻蔑,“这是你父亲跪下求来的。”
“什么?”季冉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贺景初。
他刚才说,爸爸……跪下来?
一向稳重如山、说着男儿膝下有黄金的爸爸,为了她的婚事,跪了下来?
原来事情是这样,原来她以为的爱情,居然是爸爸用下跪换来的。
季冉躺在床上,心脏传来一阵阵揪心的疼。
她咬着牙,一腔的情绪找不到出口。
贺景初又道:
“当初爷爷有意让我在世家女子里挑选结婚对象,你爸爸不知道从哪知道,找到爷爷,说愿意把整个季氏集团给我,只要我娶了你,虽然爷爷很喜欢你,但选谁,还是要看我的意思。”
“后来你爸爸又找到我,当着我的面,跪在我面前,让我娶了你。”
“啧啧啧,你是没看到那天他的样子。”
他刚说完,季冉的脸瞬间惨白。
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那样的场景,只一眼,眼泪便止不住的留下来。
她小不点的时候,和爸爸说她想要一个芭比娃娃,爸爸早出晚归的工作,给了她一个公主房,里面都是芭比娃娃。
她长大了一点的时候,和爸爸说她想要在书房里玩,爸爸二话不说,在不让人进来的书房里加了张桌子。
后来她长大了,和爸爸说她喜欢贺景初,爸爸就跪着,把贺季两家的联姻求了下来。
为了她,爸爸把季氏和尊严,全部让出去了。
可是她呢?
她肆意妄为又任性,捅了很多的篓子,到最后为了贺景初,不但和他断绝了父女关系,最后眼睁睁的看着爸爸脑溢血去世,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她当初怎么有脸说出那样的话!
想到前世她对着爸爸说你不配做我爸爸的那句话,季冉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巴掌。
她死死的按住心脏,几欲窒息。
贺景初看着她的反应,心里莫名的闪过一抹酸涩。
他没理会,接着道:“你要的答案,现在知道了吗。”
季冉看着他。
无尽的悔恨侵蚀着她,让她痛不欲生,喉间因为极度的悲伤,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一哽,气息卡在胸腔,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