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青木芳挥霍剩下的财物,沈红荔和玉卿也住进了石柱街,二人分占了东西厢房。一是为了方便日后研讨留灵珀合并的方法,二是沈红荔实在无力折腾了。自打怀孕以来她的灵力大大减弱,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断尾的缘故,她不愿多想与这个孩子相关的细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衣服穿的越来越厚重,倒也能掩盖下她微微有些变粗的腰身和凸起的小腹。
从草堂出来后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云净初零零碎碎的带回了不少东西,空着的台阶两侧摆了花盆儿,正厅和东屋里摆了茶具,小半仙儿逛遍了市集,挑选着秋日的衣裳。
时间进行到中秋,这一日小半仙儿与云净初出门逛街。沈红荔坐在院子里,玉卿烧了热水,在给她洗头发,沈红荔的头发生的厚密,玉卿富有耐心的一勺一勺冲洗。沈红荔起身用毛巾拢住湿发,玉卿接过来擦着头发。这半个月里两个人越发的寡言少语,沈红荔在东房里睡的昏天黑地,偶尔起来给小半仙儿搭手做饭,看看小半仙儿裁剪衣衫,听着师弟和小半仙儿腻腻歪歪,在他们的追问下才会难得开口的讲些狐族往事,然后回房继续睡去。
入住石柱街的第二天,玉卿带着礼物拜访了梨园行的一位前辈,在蜀城的戏园子里谋了营生,定下了每月四十块大洋的包银。与他在桐城的收入比起来少的太多,但是现在有进项就可以。玉卿不挑。
不上戏的时候,他和影子一样跟随着沈红荔,如同沈红荔当年对他和叔父的照顾一般,无微不至。沈红荔却很少和他说话,连亲热的举动也没有。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玉卿很委屈。沈红荔很久没有亲过他了。
小半仙儿雀跃的进了院子,一手是两盒新出炉的月饼,一手挽着云净初,云净初手上提着篮子,里面带着酒和菜肉。
“今儿过节!我们好好喝一杯!”小半仙儿摩拳擦掌。“月饼也买了两样,枣泥的和蛋黄莲蓉的。”
玉卿将湿毛巾晾晒好,对着小半仙儿柔柔一笑:“你费心了。”随即接过云净初手里的篮子,去厨下整治酒菜。
沈红荔散着半干的头发静静的晒太阳,小半仙儿切了一牙蛋黄莲蓉的月饼递到她手上,沈红荔轻咬了一口,蛋黄的香气引得她有些恶心,她起身扶住了胸口。
玉卿从窗口看的真切,连忙从厨房跑出,他接过沈红荔剩下的月饼吃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是怎么了?”
沈红荔躲避着他的目光,不肯作答。小半仙儿终于看不下去,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她怀孕啦!害喜!你这都看不出?”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藏匿着秘密,她实在实在忍不下去。那是一条命啊。
玉卿眼中一瞬间掠过无数情绪,难以置信、紧张、欣喜。。。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掌覆盖在沈红荔的小腹上,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沈红荔傀儡一样的坐在原地,头发锦缎一样披散下来,看起来那么的脆弱无助。
“我也没有准备好。”沈红荔痛苦的闭上了眼。
玉卿将沈红荔从椅子上拉起来,他用力的将沈红荔拥入怀里,嘴唇不经意的擦过沈红荔的侧脸,他按住她湿漉漉的黑发。
“生下来,生下来。我养。”玉卿的心在抖,手在抖。
沈红荔立在原地,那是小半仙儿认识她以来,她最憔悴的时刻,往昔的绫罗珠宝全都不见。荷青色布旗袍外闲闲的拢着一件驼色毛线衣,黑色长发无遮无掩的顺到腰际。月亮爬上来,银白的圆满的一轮。沈红荔抬头看着月亮,双手垂落在身边,没有回抱玉卿。
逍遥洞府前,青木碧抬头望着月亮。今天是中秋啊。
大姐不知道去了哪里,二姐返回去找狐族族长,轨道滑回去,自己又是孤零零的一条蛇了。
是,也不是。因为此刻身边多了一个陪伴自己的人,杜峻走到洞口前,并肩和她一起看着月亮。回到洞府后的杜峻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下颌微带一点儿翘,有着好看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睛。相处的日子久了,青木碧觉得他笑起来很讨喜的。
“回去吧,风大。”杜峻伸手拢了拢青木碧的披风。
“时间过的真快。半个月了。”阿碧听任杜峻帮自己整理衣物。“你还记得到这里那天吗?”她直直的看着杜峻。
“记得。”杜峻回想起带青木碧回来的那天。师傅握着一颗暗绿色的内丹和一枚噬骨钉,若有所思。他一眼认出那是先秦凶简,逍遥子收藏的若干宝物之一。
“师傅,我回来了。”
“嗯。”逍遥子转身收起两样东西,整理好衣袍坐回蒲团上。“你带回来的那个是?”
“青蛇妖,师傅你叫她阿碧就好,我带她回来养养伤。”
“嗯。用血祭奠岁晏石的那个。可以啊。我没想到你会带她回来。”逍遥子为杜峻斟茶,杜峻接过,行了叩茶礼。
“她没地方去,她大姐抢钱害命,二姐回去找她男人了。”杜峻想了想,“狐狸洞里还是不安全。”
“嗯,哪有这么大的小姨子总跟着姐夫的。”逍遥子直戳重点。
“师傅你这个想法。。。”杜峻一时接不上话。
“这次回来多久走啊。”逍遥子继续跳跃式对话。
“过两个月吧。”杜峻算了下时间。“等师姐生完,回去看看她。”
逍遥子捏碎了茶杯,碎瓷刺破手指,殷红的血液流下来。“师傅?”杜峻难得对师傅冷了语气。
“别这样,师傅。”
逍遥子恍若未闻,瓷片在手中越嵌越深,是他加了力度,狠握在手心。
“师姐她很好,只是。。她毕竟是狐妖。。妖和人怎么能在一起呢?”杜峻斟酌着措辞,安慰着师傅。
“那天我,我听到了。”阿碧开口,打断杜峻的回忆。
“妖确实不能和人在一起啊。”阿碧想笑,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我那时候,我。。。”杜峻难以解释,他咬了嘴唇,原本搭在青木碧肩膀上的手轻轻抬起,不敢落下。
“没关系的。”阿碧摇摇头。“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