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洞位于深山当中,洞口并不起眼,只一处小小的灰色入口,进来后方才知晓别有洞天。
或许是因为枪伤后未能养出十分的体力,沈红荔肺中带了血气,传送咒的力量有限,居然进不去狐狸洞内部。
于是三人步行进入洞口。
“或许是对方布置了新的阵法也说不定。”杜峻心下暗忖,不然以师姐的水准不会进不去洞口。玉卿眼风一扫,剜了杜峻一眼。
沈红荔严禁他说出当时在清风剧院中枪的事情,她清楚杜峻耿直的品性,更兼此刻在低谷时期,她不想让杜峻自责担心。
曲曲折折的通道,前行数十步后逐渐开阔起来,原本弓着的身子可以挺直,脚下的碎石也少了许多。原先前后挨成一列的三人慢慢并行,最终在半程路上停下。
“师弟你在这儿,帮我们设置阵法,我和玉卿进去查看。”沈红荔用传音咒托付杜峻,同时手上用力的一握,杜峻点头,目光炯炯:“师姐放心。”
用力按了按胸口的传音戒指,沈红荔前往狐狸洞深处。玉卿看着她的身影,不禁开了口:
“我们今天和当时穿的很像。也是淡青色。”
“嗯。”沈红荔言简意赅。
石壁两端渐渐亮起灯火,是凿开的墙洞上插了雪白的蜡烛,高高低低,跳动的烛火把两人的影子拉长。
那时候他们可以活着出来,这次也行。
眼前的路分成了三条,一条是前往族长议事的正厅,正厅后另有族长起居的地界,一条通向族内众狐居住的地方,另有一条有无数洞窟,尚未确定探清情况。
玉卿与沈红荔在人间浩浩荡荡,北上南下,在洞窟里时却是统一不声不响的,活在族长身后的地方。
玉卿指间捻出一条白茫茫的雾带,两端分别绕住了自己和沈红荔的手腕。这是高等狐族特有的法术,追踪寻迹。他很担心再次和沈红荔走散。沈红荔五指分开,缠绕着玉卿的五指,与和杜峻的用力一握不同,她的掌心温热的贴紧玉卿,久久不愿松开。
这条路似乎是被人修缮过,是规规矩矩的方形石板拼凑而成,每块石板半米见方。沈红荔伸出食指,自中间到左下右下,反复两次,同时口中念动咒语,布下检测的阵法。
银色的阵法缓缓织就,略微晃动着罩在石板路上,一直延展到深处。沈红荔盯着脚下的路,阵法依旧呈现银色,似乎是没有问题的。
抢身一步走上前去,她带着玉卿踏向了通往正厅的道路。
脚下的石板稳固,沈红荔的心里却有着奇异的恐惧感,这不是阵法探测出来的,而是来自于血脉里和少年经历里的警觉。毫无理由的,她一把拖住了玉卿,随即将他按在地面上。
一支黑色箭镞堪堪擦过玉卿刚刚站着的位置!力度之大直接击碎了石板表面。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黑色箭镞向玉卿与沈红荔袭来。
白色的羽毛是来自兔妖身上,难怪走势灵活跳脱。绿色的箭毒来自蛇妖身上。妖蕊还真是物尽其用。沈红荔苦笑。她一面用咒术削弱箭袭来的速度,一面寻找着发射的源头。
玉卿,此刻也显示出了真身,五条雪白的狐狸尾巴挡在沈红荔之前,几乎吞下了所有的箭头,他伸手扯下了胸口的玉佩,击碎在石板上,玉佩裂开,一条蓬松的雪白狐尾掉落出来,随即被他召到手中,变成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
手上的青筋微凸,玉卿凌空跃起,手中的宝剑不断斩断羽箭,脚尖蓄力,踢开射来的箭镞,沈红荔在他身后躲避着零散的攻击,目光急切的搜寻着上空和石壁。
对了!就在那里!
两个小小的黄铜蛇头镶在石壁里,蛇口笼罩着深黑色雾气,沈红荔快速在手掌结阵,左手轻搭在右臂上,用力将阵法发射进去。
深红色的阵法盖住了两只蛇头,然而下一秒,蛇头迅速扩大,顷刻之间扩大到阵法大小。
”它要吞了阵法!”玉卿头也不回,高声提醒沈红荔。
手腕急转,沈红荔飞出两只噬骨钉,牢牢的将阵法钉进石壁。蛇头瞬间疲软下来。
沈红荔长舒一口气,她谨慎的看向四周,再不见有其他蛇头痕迹。额头上已然是细密的汗珠,她默默的抚摸了胸口的传音戒指,由衷的感谢师傅。
“走吧。”玉卿提着宝剑,这一次他走在沈红荔之前。
复行数十步,里面渐渐透露出光亮,是族长议事厅。
玉卿打量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心下复杂。眼前的座位以一整块青玉雕刻,价值非凡。无数次他看见叔父坐在上面安排族内事宜。偶尔沈红荔会走过来,脚步轻盈,手中捧着一只托盘,里面是白玉盏盛着的一杯清茶。继而不声不响的退下。他从未肖想过有朝一日这个座位会属于自己。但是少年的心里,青衣少女的影子有时候会在心上垂落,产生风吹过峡谷的声响。
沈红荔默不作声,她用灵力探查着族长的下落。出乎意料的,并不在她所探查到的地方。
微微咬紧了牙根,沈红荔加大了力度,灵力往前延展探索,攀过碎石,打开门扇,还是没有!
沈红荔脚下发软,她疾步走到玉卿身边,把身体靠在他身上。玉卿伸手揽过沈红荔,把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手中长剑急点,敲开了议事厅后通向族长居所的门,
“叔父!”玉卿扬了嗓。
“玉卿,我在这里。”一个饱含疲惫的声音传来,卧室之内,狐族族长玉苒坐在床榻上。一袭白色纱袍裹着瘦骨嶙峋的身体,腰间系了一条红色丝带,看起来要碎掉了。
沈红荔勉力和玉卿走到床榻前,两人同时行了族内礼。
“叔父,你还好吗?”玉卿关切的坐到玉苒身边。他试探着的触碰族长的手臂,那么细瘦的一小杆,莫说肌肉,似乎只剩下骨头棒子了。
“还好。”玉苒缓缓点了头。然后机械的转过头看向玉卿。“为什么会来?”
“议亲。”沈红荔伸手把玉卿拉起来。她再次跪下,向玉苒行下狐族大礼,手恳切的搭在他的膝盖上。“我想和玉卿在一起。族长。”沈红荔带着哀求的轻轻抚着他的膝头。
“咕噜咕噜咕噜。。。”玉苒喉头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脖子咔嚓咔嚓的转过来,他低下头看着沈红荔,两只眼睛一动不动。
沈红荔的手势不停,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玉卿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瞬间,沈红荔天性淡漠,几乎从未有过慌张时刻。“跑,快跑。”沈红荔一把捞过玉卿,血沫从她嘴角爆出,沈红荔嘶喊着传送咒,六条红狐尾巴牢牢的裹住玉卿。
天旋地转的一瞬间,玉卿回头看向床榻上的叔父,大片白色肌肤从脸颊上剥落下来,露出木头骷髅的模样,两只眼珠自眼眶中炸裂开来,玻璃球带着浑浊粘液掉落在地上。
傀儡术。沈红荔在玉卿手心划着字样。她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握紧玉卿的手了。依靠白色雾带和残存的本能,她跌跌撞撞的将玉卿带出了狐狸洞。
一只有力的手臂迎面接住了她,带着蒸腾的汗意,沈红荔伏倒在杜峻怀里,口中血沫不断涌出来,杜峻一手抱住沈红荔,一手拉定玉卿。古铜色阵法带着令人安心的厚度,隆隆启动,将三人带回小旅店。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沈红荔几乎从牙缝里淬出的这几个字,没有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