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净初是被大兵送来康王府的。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小院儿门口,车上跳下两个全副武装的大兵。每个都有着挺拔的不输云净初的个头,和远超于云净初的一膀子好力气。
说不清是押送还是护送,总之云净初穿上一件新做的棉袍儿,坐上了汽车,来到康王府。
衣服是小半仙儿新做的,她在耳边絮叨着说入了秋得穿夹的棉的,挑了好些布料、绒里、铜扣子,剪刀与针线齐飞,在家里给他赶制衣裳。临走前她不声不响的从炕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给他系着下巴上的扣板儿。
小半仙儿的手指细细的,凉凉的,有意无意的抚着云净初的下巴,没有刮的很干净,有青青的胡茬。云净初有些不自在,他把目光从手指挪向了小半仙儿的头顶,微微讶异于她的身高—小半仙儿的头顶已经能碰到他的下巴了。半年里几乎窜了半个头。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量了。
难道是和师姐待在一起久了,身高要效仿着师姐来?
云净初连忙晃晃脑袋,试图将这个念头摇出去。
迎接云净初的管家略诧异的看着眼前名声不小的捉妖师,藏青的夹袍裹着挺拔的翠竹般的身子,雪白一张脸,眉眼漆黑,此刻正出神的摇着头。
大概是能人都有些特殊的癖好,管家不做深想,引着云净初进入了案发的后院。
康王爷,明里在关外有地,牛羊如云,暗里做着条军火生意,家里的丫鬟簪金戴玉绫罗绸缎,
满清倒台以后也没怎么改过贵族遗风。
泼天富贵下养出来一个泼天的纨绔,正是被吸干了精血的康小王爷。
云净初打量着王府后院,三面砖墙,厚实的几乎可以扛住炮火一击。小心起见,墙下也未放有箩筐杂物,不给爬墙飞贼任何落脚之地。间或有挎枪护院携狼狗巡逻。属实防护的铁桶一般。
云净初暗暗咂舌,心里面盘算着如何编瞎话。
面色沉静的,云净初在后院迈起了四方步,走了两圈之后,实在有些懒得动了,他慢慢的踱上了抄手游廊,坐在上面闭目冥思。
一阵犬吠响起,护院手中牵着的狼狗忽然冲出来,速度之快,连带着后面的护院跑的踉跄。
云净初心下诧异,睫毛微微一颤,他嗅到了一丝鬼气。
淡蓝色的天幕被铅灰色吞食,看不到一丝原本的秋日的高爽的太阳。远远的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像是一支很不整齐的军队。
云净初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确实很不整齐。
打头的是两具灰色的骷髅,部分骨骼上生着暗绿色的霉斑。一具头上缠绕着干枯的植物,一具脚上沾着粘稠的湿土。两具骷髅左摇右摆的走着,时不时碰上彼此的躯体,掉下来些碎骨。
中间蹦跳着努力跟上的是一个雪白的头骨,两只眼睛黑洞洞的,似乎在努力辨别路径。
末尾前行的是零散的尸骨合集,有纤细的手臂,一路走一路磨掉些骨头岔子,镶嵌在石子路里,有茁壮的腿骨,哒哒的发出声音。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颗未完全白骨化的头颅,上面青丝蓬乱,正努力的翻滚着跟上队伍的节奏。几枚发饰在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比康王府后院目睹骷髅行军的男男女女的声音都要来的好听。
“啊!!!!”这是大多数仆从的尖叫。
“啊。。。。”这是晕过去前的声音。
“开枪啊!”这是康王爷慌乱中下令护院的声音。
“我不是让你扔远一点吗怎么放在家里!”这是大太太怒吼心腹的声音。
“好像头面首饰没有摘干净,早知道当初检查的再仔细一点好了。。”这是冷静的心腹杀手腹诽。
云净初端坐在抄手游廊上,双手合十,念起经咒,几条蓝色的光带绑缚住挣扎的骷髅。他抬手一卷,骷髅堆成一处。随即在清泠泠的经咒声音里瘫倒在地。
云净初对着康王爷微一点头:“令公子想来是受到了府上旧人的袭击。人间事,在下无相扰之理。”
说完半文不白的台词,云净初斩钉截铁的把手伸到了康王爷面前:“给钱。”
怀揣着一卷沉甸甸的大洋,云净初被送回了小院儿。
刚一推开院门,小半仙儿便显出了形态,她飘向厨房,从水缸中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这四个轮子的车坐起来真舒服,比马车舒服多了。”伸出袖子一抹嘴,小半仙儿看向云净初:“怎么样,我出现的及时吧。不然看你怎么编排。”
“谁教你怎么操控骷髅的啊?”云净初迷惑不解。
“这还用教,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了啊。”小半仙儿也很迷惑,她看着自己的手掌。“一道橙色的暖光,从这儿,一闪,骷髅就自动的从井口里,柜子里爬出来走过去了。”她对着云净初演示。
云净初心潮澎湃,他几乎想从脖子上取下来残月形状的美玉,递到小半仙儿面前。
“你看,是这样的颜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