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荔下了火车,脚边搁着一只饱满的大皮箱,她抬手理了理理发师妙手烫出的长发卷,原本出门前用大刷子梳的溜光水滑一丝不苟,经了几个钟头的颠簸后已经有些微微的蓬松了。这抬手的方式是研究过十数遍的,恰如其分的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同时手指上配的一枚晶莹的宝石戒指也不过分招摇。
早有伶俐的车夫凑上来搭手,沈红荔微微一笑,单手把皮箱提到了车上,自己挎着珍珠搭扣的漆皮小包,水红色裙摆一闪,坐进了车中。
“去四国饭店。”
四国饭店是桐城最豪华的饭店,热水汀席梦思床一应俱全。沈红荔自觉一路路程劳顿,很需要好好休息。泡了个堪称长久的热水澡,直到水温微微发凉她才步出浴缸。
浴室的镜子上还残有些许雾气,沈红荔凝视着雾中的自己。鹅蛋脸,两条浅淡的眉毛,一对儿黑水晶一样深的眼睛,眼角已经有微微的细纹,挺拔的个子,双腿笔直修长。她微微叹了口气,披上雪白松软的浴袍,开始捣腾起皮箱中取出的瓶瓶罐罐,涂抹在脸上颈上。
水红色的洋装被她仔细的挂在了衣柜里,此刻摊在床上的是一套深蓝色伞裙配着雪白的蕾丝衬衣,一条大小匀称,色泽纯净的珍珠项链搁在梳妆台上。沈红荔换好衣裙,开始细心的描眉画眼,整理出一副鲜嫩的好模样。
黑色的西装笔挺的包裹着云净初的好身段,他微微有些局促的站在四国饭店的大厅里,水晶吊灯和旋转楼梯起先让他无所适从,云净初漂泊无定,这是头一回进到如此奢华的地界。许家一战后云净初在桐城名气大增,让他回去摆摊子算命卖符咒,他是不大肯的。也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所以他接下来一桩生意。
生意来源诡异,是用一柄刀子挑着纸条钉在他窗户上的,“烦请先生去四国饭店的一座长期套房内取个匣子,匣内宝物常人难近,需劳先生出手。得手后十根金条酬谢。”
云净初微眯了眼睛,纸条是最普通不过的草纸,却附着了非常厉害的传音咒。
传音咒是极其偏门的一门咒术,当年在山中修行,逍遥子有满满一箱子古籍,却只有两本中提到了传音,且都寥寥数语。云净初只参了个大概,回传两三个回合是可以的,再多就失去功效了。
心下起了提防,传音咒难学难精,如会传音咒,其他咒术显然不在话下,似乎无需劳动他来出手。
“我不发展捉妖之外的副业。”云净初凝神,食指和中指合并,点在纸条最后一个字上,
口中轻念咒语,心中想好的答案通过两指呈现在纸上。
“你是唯一合适人选。不干我引来男鬼把你妹子奸了。”纸条大放厥词。
云净初气的脸色发白,小半仙儿从一旁窜出来,蹦到半空悬住不动,两根手指头有样学样点在纸条上,呸的回复起来:“尽管放马过来,选持久耐用些的来。”
云净初气了个绝倒,原本想默声使咒,奈何自己传音修为实在有限,只能念出声来,偏巧小半仙儿生来两只极灵敏的耗子耳,堪堪听了个一字不错。
“我还是接吧。。。”云净初一手按住小半仙儿,在她身上使了定身咒,一手无可奈何的在纸条上回了起来,只恨生不出第三只手扶额。
纸条上裂开一道口子,啪的掉落出三片金叶子。“定金。纸条烦请先生留好,后续交易,我们隔空传音。”
云净初不自在的点不仅仅在于,首次光顾四国饭店。临行前为了安全起见,他用符咒把小半仙儿收进了胸口的口袋里。明明纸符几乎毫无重量,却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压的他满心满眼的火,明明才半天不见,他就很想她了。小半仙儿穿着月白色衫子的身影晃在心头上,软的腰软的手,扭身之间宽大的裤脚一摆,旋出雪白的脚踝。不能再想了,他想吃想喝了。
四国饭店一共三层,大厅酒吧餐厅,二层往上是住房。另有一层员工宿舍,巧妙的安插在顶楼。此刻餐厅的落地钟指针指向下午三点半。几处座位上稀稀落落的坐了人。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沈红荔,一身洋装打扮也掩饰不住通体的古典气息,垂在腰间的仿佛不是黑发,是招魂幡。此刻她正优雅的把牛奶加到咖啡里,这咖啡煮的极好,沈红荔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她放出一点灵识,眼前脑热的寻觅起目标。
身后两桌有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头发尚且乌黑,发际线背的老高,用法国的头油虚情假意的抹出一片单薄的风景。沈红荔抿了抿嘴唇,灵识探得深了一些,触到了男子口袋里的名片。
程小开。
名字背后有车间女工的声音细细小小的传来,沈红荔心下了然。睫毛一颤,她核算了下四国饭店内外的灵力分布。
大厅里有两片层叠的灵力,其中一片水淋淋的透着鬼气。是云净初和他的小女鬼。
二楼走廊里一挂静止的灵力,真格纹丝不动,沈红荔推算是个物品,类似画作、盆栽、花瓶之类。
三楼的客房里密密匝匝高高低低,灵力不等分,最强的一处是常年被包下来的豪华客房,桐城报上几乎都提过的,名旦玉卿的屋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灵力痕迹里。沈红荔想一想,施施然喝完咖啡。她提起裙摆翩翩的走过程小开的座位,柔顺的裙摆在小开的小腿上一扫。傀儡咒轻而易举的上了小开的身。
下午茶喝咖啡怎么够。再加一道——程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