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逼他做这件事情,他会让大家付出一切。”
——《冥言冥句》
卡卡朝着龙骨的方向奔去,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想要保护龙骨,他想要保护大家。
龙骨看着卡卡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心里不安的情绪愈发浓烈,也顾不上自己喘不过气,用力挣脱开了冥主的力量,挡在了冥主身前。
卡卡此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意识,眼睛死死盯着冥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冥主消失,永远消失。
卡卡眼睛闪烁着冰冷的蓝光,周遭冰冷到了极点,已经没了对外界的感知。
龙骨看着卡卡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好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冥主,一边朝卡卡喊着希望他能够清醒过来:“卡卡,你冷静,他不能死。”
卡卡看着冥主的面孔消失,龙骨急切的眼神落入卡卡眼中,卡卡眼眸微颤,眼中的蓝色微光逐渐减弱,脚步放缓停了下来。
冥主被挣脱开的双手与龙骨的衣领摩擦产生一股火烧的疼,映照出一道红色印记,但他却毫不在乎,看着龙骨的背影眼中的红光愈发闪烁。
“龙骨……”卡卡看着龙骨身后的红光心跳得飞快,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龙骨再有一点闪失。
“别过来。”龙骨眼睛微合,咬牙对卡卡说出了这三个字。
原以为冥主会置龙骨于死地,周遭的空气几乎在此刻静止,但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到来,龙骨身后的红光隐退。
“你还没有把她还给我,你不能死。”冥主大拇指摩挲着手掌中心的伤口,渗出一丝黑红色的血,在他的掌心晕开。
“你知道大家讨厌你什么吗?你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要被你操控着,可是大家都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是这样,阿云也是这样……”龙骨下定了决心,他和冥主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希望简云选择自己。
还没等龙骨说完,冥主的声音略微颤抖,就连身体也快要支撑不住,从牙缝挤出一句话:“不可能。”
他的小丫头说过,她不会离开他。
她还说过,她会救他。
怎么可能是龙骨所说的这样,他相信她,她不会这么想的。
“你少在这里欺骗自己了,她留在你在身边,只是害怕你会做出伤害大家的事情,现在你自身难保,她自然就回去了。”龙骨每个字都带刺,这冷嘲热讽莫名地真带出一点咄咄逼人
龙骨的话灌下去的烈酒,化作了火往四肢百骸烧去,烧得冥主心底又酸又涩,甚至感觉鼻腔中呼出去的气体都那么滚烫——烫得令他一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陪她在演戏吗,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碾碎他的希望,他明明已经看不见光了。
冥主原以为自己在知道简云离开的原因之后会生气,但他此刻比往常都要清醒,这个世界总是这样的,人们只看见表面的色彩,可谁知道他本生来不是如此肮脏的。
简云和所有人都一样,只是冥主一厢情愿地把简云当成了救赎罢了。
粘稠的液体从手心滑落,冥主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自己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只是看着龙骨的方向:“你告诉她,没了她我活得更好。”
冥主顿了顿,缓缓地转过身,唇边带着悲悯又玩世不恭的微笑,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没了简云,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看着冥主离开,龙骨轻轻出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线条微微松弛,目光挪向卡卡,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卡卡吓得后背一阵刺痛,腿一软倒下去了。
龙骨见状赶紧上前查看,卡卡后颈闪烁着微弱的蓝光,龙骨掀开卡卡的衣领,光点赫然消失,只剩一个蓝色蝴蝶纹身映入眼帘。
“蓝蝶纹身……”龙骨喃喃自语道,浓密锋利的眉梢微微皱了起来,随即,龙骨将卡卡的衣领扯了上去,尽量让肉眼看不见那个纹身,便抱着卡卡进了屋。
小螃蟹不敢跟着冥主一起去暮土终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祸及己身,搞的小命不保那可就糟了。
小螃蟹远远看见远处走来一个身影,便知道是冥主,看来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必然是和龙骨谈妥了,小遥鲲马上就要回来了 。
小螃蟹脸上带着笑容,眼巴巴地朝冥主跑了过去,在看清冥主眼神的那一刻,他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冥主明亮的双眼仿佛两把利剑,开阖之间,光华毕现,被他所注视的人便觉得连心底也被照了个透透彻彻一般。
“冥主……冥主?”小螃蟹试着喊了冥主几声,却没有反应,冥主只是往自己房间去了。
现在的冥主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阴晴不定,但总说不上为什么,小螃蟹总感觉大事不妙。
按照冥主的性格,要是小遥鲲没有带回来,那还不得大闹一场,但现在什么也没发生,正常才怪。
小螃蟹趴在门缝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冥主只是靠在床沿,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眼睛微合,指尖在床沿有节奏的均匀敲击着,没有一丝声响。
小螃蟹看了许久,冥主依旧是这样,小螃蟹担心冥主这样下去把自己憋坏了,便趴着门缝朝里面喊道:“冥主,您要是心里不痛快你就去……就去找光之子出气,一拳一个可威风了……”
冥主的目光朝门外看来,但隔着一道门,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小螃蟹叽叽喳喳的声响。
半晌,冥主喃喃:“人总是会被自己的欲望打败。”
冥主起身,看着禁阁的方向,冷笑一声,低声自语:“该收网了。”
禁阁。
自从禁阁顶层倒塌之后,禁阁长老就一直住在禁阁的地道里面。
人们过度的对禁阁的宝藏进行开采,地道越挖越多,逐渐地,连禁阁长老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地道开采让禁阁大楼脆弱不堪还是黑暗力量的压制让大楼倾倒。
但总归这里是一个可以暂时逃脱嫌疑,让自己不被注意到的好地方。
“长老,您还好吗?”透明遥鲲的声音骤然响起,看着面色憔悴的禁阁长老,他不由地担心起来。
禁阁长老吓了一跳,还是将罗盘在袖口里藏好,转而换了一副神色:“我没事。”
透明遥鲲看着禁阁长老的眼神不忍说出实情:“巫师大人不肯帮忙,还请长老暂且支撑一会儿。”
“这是自然的,多亏你了。”禁阁长老心虚地不敢看向透明遥鲲,明明是要好好保护的子民,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铤而走险,将禁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长老,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透明遥鲲见房间里面空空如也,便转移了话题。
禁阁长老胸口传来一阵刺痛,强忍着不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尽量用平常的声音回答道:“不需要了,你先出去吧。”
“好。”
透明遥鲲离开之后,禁阁长老的头顶上开始冒出丝丝冷汗,牵拉着他的青筋暴起,目光落在罗盘之上。
这一天,终究还是要到来了吗?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禁阁长老在心中默念着,他的确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大家的事情,只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如果问他后不后悔,他可以很笃定地回答:不后悔。
禁阁长老拯救了很多生物,黑暗的、光明的,光之国度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才不至于让死去的灵魂为非作歹。
但他唯独无法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他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牺牲了过去的自己,永远囚禁在这禁阁大楼之中。
黑暗之花能够满足他,他需要黑暗之花的力量,哪怕光之国度一切会被冥主毁灭。
禁阁长老不欠任何人,他只是想要摆脱所有的枷锁,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他没有感受过光之子口中的那个美好的、禁阁外面的世界,他可能会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但现在不是了。
黑暗之花的根茎漫过他的心脏,穿过他的身体,他看见屋内闪烁的红光,原来是他自己的眼睛。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堵墙,一道心中永远逾越不过的防线。
禁阁长老手指甲狠狠掐自己皮肤,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直到渗出血来,暗红色的血液不断纠缠着,蚕食着,不过就是身体的疼痛,一场梦,过去的一切统统化为美丽的放逐,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