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阁大楼已经轻微晃动了很长时间,长期的晃动也只是短暂的安宁。透明色的遥鲲把禁阁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禁阁到底有什么问题。
“禁阁长老,大楼一直这样摇晃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找其他掌管者来看看?”大楼终于换来片刻的安宁,一只透明遥鲲这才到顶层来向禁阁长老禀报。
禁阁长老捋了捋头巾,露出一双深邃悠远的眼眸,盯着罗盘上各个地图的响动,暮土刚才还是一片危险预告地摇晃,此刻似乎也没了动静。
一切安好,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禁阁长老转过头,安抚着遥鲲的心绪:“不必惊扰大家,禁阁还顶得住,只不过是年久失修,大楼有些松动,修缮一下便好。”
遥鲲觉得此事蹊跷,禁阁大楼明明都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为何这么说,只有一个原因:长老有所隐瞒。
“长老……”
还不等遥鲲开口,长老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立马打断了他的说辞,言语中透着断然呵止:“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遥鲲深吸了一口气,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望着一脸愁容的禁阁长老,也只是定定开口:“是。”
末了,禁阁长老还不忘嘱咐道:“此事别对外声张,按我说的去告知大家,这段时间都别出去乱走。”
遥鲲点了点头,往门外走去,合上门的瞬间,禁阁长老提了一口气,不断敲打着罗盘桌面。
赫然刻着“禁阁”二字所在的罗盘轻微地闪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禁阁长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指尖轻微地挪动,把罗盘恢复原状,转身在椅子前坐下。
禁阁长老一只手扶着头顶,似乎在思考着对策。
此时叫来各地图管理者商量对策固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这罗盘没有丝毫异样,说明光之国度还算平静,这该怎么解决?
禁阁长老有所顾虑,冥主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冥主的目的是统领光之国度,现在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让人信服。
冥主之前一直没动手,目的是为了找到黑暗之花,汲取黑暗之花的力量。
传说中黑暗之花聚集了天地间最强烈的欲望——人性之欲,这也是黑暗之花力量强大的原因。
黑暗之花在百年前那场大战中就已经失散,目前还没有黑暗之花的去处,冥主之前也是一直在寻找它。
黑暗生物本就有顽强的生命,所有地图掌管者的力量都不能和冥主抗衡,只能将他短暂地封印在暮土。
如今三叉戟还在修复,至少得孕育上千年才能恢复之前的灵力。
等到那个时候,冥主已经解除了封印,黑暗之花的魔力愈盛,光之国度怕是万劫不复。
现在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比冥主先一步找到黑暗之花。
黑暗之花在哪?
黑暗之花的魔力只有冥主能够感受到,冥主固然知道在哪,只是时候未到。
“这场战役,终究还是输了吗?”禁阁长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嗓子里。
圆梦村看起来一片祥和,光之子们围在一团,中间空出一条路,连接着彼此。
白枭愣在原地不敢吱声,面前的人如此熟悉却又疏离,从未见过,却感觉比谁都亲密。
白枭哑然,一时失语。
白鸟定定地望着白枭,心里百感交集,嘴里还是那两个字:“白企。”
平菇在一旁呆滞了一阵,想必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柔和声音给怔住了。
见白枭没反应,平菇指着白鸟的脸,许久才开口:“白什么企,这是白枭!白枭!明白吗?”
平菇加重了“白枭”二字,生怕白鸟听不见似的。
身边光之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附和道:“是啊,这是白枭……”
白鸟终于抬步向前走,但走得非常迟缓,像走在荆蓁的草中。仿佛他走一步,被那荆蓁拉住过一次。
白枭就在他面前,但他只想离他再近一点。
面前的白企比起之前的跳脱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脸上散发出来的坚毅,有如那天他为了阻止黑暗入侵白鸟的身体跳入海底挡下的那一刻一样。
白企的发型依旧是像白鸟头上的羽毛一样扎起两个高俏的发髻,身后的散发扎成一个马尾,额前凌乱的碎发也被打理得很好。
这是小时候白企缠着白鸟,非要和他一样的发型,白鸟迫不得已才给他编成了这样的头发。
白企真的长大了。
白鸟试想过再次遇见白企的场景,他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他,和他说他找了他好久好久,然后再带白企回家。
白鸟要告诉所有人,白企还活着,他回来了,白企现在回来了!
但是……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白鸟先生您好,我是白枭。”熟悉的声音,日思夜想的面孔,重逢却是如此平淡而又陌生的开场白。
“我……”白鸟还想再说些什么,望着翻涌的人群,吞吞吐吐还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白鸟。”
白枭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隐约还能看见之前白企的影子。
望着白枭陌生空洞的眼神,白鸟心头一紧,瞬时感觉鼻头发酸。
白企,似乎忘记他是谁了。
白枭见白鸟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还以为白鸟因为刚才平菇掀掉他帽子的事情在生气。
白枭赶忙拿起地上的帽子,拍落了上面的一层白雪,用自己的袖口仔细擦拭了一番才折回去重新站在白鸟面前。
“白鸟先生,我代替平菇大人向您说一声抱歉。”白枭向白鸟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双手托着把帽子,递到白鸟的面前。
白枭的话把上一刻还停留在幻境中的白鸟拉回现实。
白枭除了模样之外,根本就不像之前跳脱得像个孩子的白企。
那一刻,白鸟真的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有两个长相一样、声音一样、连发型都是一模一样的人了。
甚至,他也是表演家——白企心心念念也要成为的表演家。
白鸟伸出手接过帽子,这才发现戴着手套下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却一点温度也没有,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
手中的帽子光亮无比,一尘不染,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里,似乎还留存着白枭指尖的温度。
咔嚓——咔嚓——
人群中有了拍照的声音,接着是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的拍照声。
顺着声音望过去,几只光之子在小声议论。
“太幸运了,居然看到白鸟和白枭同框。”
“哎,听说了吗?”那个光之子捂着嘴,神秘兮兮地说着。
“什么?”
“就那个白枭,太像白鸟了,说他们是亲兄弟我也信。”
“切,说不定白枭就是模仿的呢。”
“是呢,要不是白鸟,我才不认识什么白枭。”
“就是,就是……”
白枭没有听见这些议论,只是看着白鸟拿走了帽子,看起来身体有些虚弱,嘴唇微微泛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白枭刚想开口询问白鸟是否需要帮助,就被平菇气冲冲地上来打断:“白枭大宝贝!你怎么向这个讨厌鬼道歉啊,咱们可没有错,死也不道歉!”
平菇搂着白枭就要走,一边吆喝着旁边的人群:“都回去!没啥事了。”
人群慢慢消散,只留下几个光之子踌躇不前,犹豫着,也走了。
整个剧院大厅也只剩下他们三个,还有躲在幕布后面偷看的猫猫头和小丑。
平菇搂着白枭走了一段距离,身后缓缓传来一声清冷通透的呼唤:“白……白枭。”
白鸟还想是想要证实面前的这个人,分明那么真切,他一定就是白企。
白枭刚想转身,就被平菇硬生生压了回去:“白枭不想理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白鸟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神情变得极为冷漠,淡淡开口:“让开。”
白鸟瞬间觉得面前的这个可以暂且称为霞谷掌管者的平菇是如此的碍事,他此时此刻想要把他从圆梦村拽出去,可奈何这是他的地盘。
白鸟再看了一眼白枭,那是一副陌生的神情,不断地劝说自己,这不是白企,一切都是巧合,只是他们长得像。
长得很像……
“你说什么?!”平菇受不了被白鸟如此屈辱地忽略他,他这个大帅哥还从来没有如此地受挫。
平菇很生气,平菇忍不了!
还得亏之前他把白鸟当作是神一样圣洁地崇拜,现在看来,狗屁不是!
呸!一脸高傲甩给谁看呢?
平菇刚气愤愤地张牙舞爪朝着白鸟扑过去,就听见狮子急匆匆的声音:“平菇你在做什么!”
平菇一分神,刚才还在眼前的白鸟往身边挪了一步,平菇扑了个空,直直地摔在地上,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幸好刚才把光之子,们都遣散了,要不然被人抓拍到这一幕传出去,他大帅哥的身份就不保了。
想到这里,平菇揉了揉疼得发酸的腰,扑腾着爬了起来。
咔嚓——
角落里传来一声拍照声。
发现自己声音没关的光之子落荒而逃……
圆梦村划破天际传来一声怒吼:“你给我站住——”
平菇在心里暗暗骂道:“整天闲的,没事干偷拍别人,长大之后就和卡卡一样坐大牢!”
睡梦中的卡卡一个喷嚏惊醒,迷蒙着睡眼,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翻了个身继续睡下了。
狮子赶紧过来拽起平菇,朝着白鸟使了个眼神,白鸟点了点头。
平菇骂骂咧咧地起身就是一通发泄:“狮子都怪你!叫我名字害我分了神,要不然我早就把白鸟那个老家伙绳之以法了。”
狮子的目光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根本没有理会平菇的话。
“狮子你怎么也像白鸟那个讨厌鬼一样,你再这样我不让你去雨林了……”平菇威胁道,满脸的痛苦和不情愿夹杂着厌恶瞥了一眼白鸟。
白鸟并不在乎这些话语,倒是狮子听见“雨林”二字的时候心里一紧,看向平菇。
狮子没听见平菇说了什么,眉头拧起,疑惑地望着平菇:“你刚刚说什么?”
平菇:“……”
狮子眼神涣散,余光终于瞥见了站在远处的白枭,眼底藏不住的震惊,语无伦次。
“这……这……白企!真是白企!”
平菇一个巴掌落在狮子背上:“白什么企,那是白枭。”
平菇觉得不能再让狮子去雨林了,这不,和白鸟的习性是越来越像,连名字都记不住,以后别说是霞谷骄傲的生物,简直给他丢脸。
狮子拽着平菇的手,激动地不小心掐住了平菇的肉也不知道,只顾着开心:“是白企啊,他还活着,白鸟找了他好久。”
平菇被狮子掐得嗷嗷直叫,平菇在心里暗暗叫骂,白枭看见此情此景,已经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白企!”狮子终于放开了平菇的手,朝着白枭招手,白枭朝着狮子露出了一个微笑。
距离太远,白枭听不见狮子说了什么,但看他朝自己招手,便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
这个笑容看得白鸟的表情僵在脸上,白企以前就是如此一般的笑容,小的时候会露出他的两颗小虎牙,一模一样。
白鸟觉得事有蹊跷,而白枭也走到了他的面前。
“您好,我是白枭,请问您怎么称呼?”白枭依旧是彬彬有礼的问候,狮子却愣住了。
“白枭?你开什么玩笑!出去玩这么久连名字都换了?”狮子打着趣,一拳锤在了白枭的肩膀上。
白枭愣了愣,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听见白枭的话,白鸟心里满是干涩,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他怪自己身为哥哥没能保护好白企,让他了无音讯,也在责怪自己居然会想白企想到把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认成白企。
“他不是白企。”一直沉默的白鸟诺诺吐出这句话,不带一丝感情,就好像他从来都不在乎白企。
明明是一样的模样,总感觉有点不一样,甚至有些……陌生。
听到白鸟这么说,狮子一惊,刚想伸出去的手急忙收回,脸上的喜悦逐渐转为疑惑,浅浅鞠了一个躬:“白枭你好,我是狮子。”
还没等白枭说完,白鸟已经戴上了帽子,指尖扣住了白枭刚才碰过的地方,拉低了帽檐,准备转身离去。
白鸟在此刻仿佛比谁都要通透,他好像放下了一切执念,他看清了现实,他打破了内心美好的幻想,那些关于白企的回忆都不复存在。
他释怀了。
白企不会回来了。
永远不会。
直到——
白鸟再次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白鸟先生,天色已晚,外面风雪猛烈,您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不如在圆梦村稍作休息,明早回去赶路也不迟。”
白鸟想一走了之,他如今看了白枭的这副模样就会想起白企,那些痛苦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几百年……
白企身上还流着血,就这样被一个滔天巨浪带走,只留下一片沾染着鲜血的水生生不息地流淌着,逐渐消散。
“好。”
就这样踌躇了许久,尽管他已经说服了自己,但在听见白枭声音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弥补这么多年来对白企缺失的情感。
就连白鸟自己都不相信,他居然拖着脚步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