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岛钟声不经意地敲响,清晨伴着飒冷的风卷过暮土,终是没能带来一丝光明。
兴许是累了太久,又或许是身边有了依靠,简云的这个梦比以往都要长,长到她身上透着暖意,以为又回到了圣岛。
她梦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满是风沙的大漠,那里被黑暗生物占领,龙骨将军身负重伤,还有一只凶神恶煞的冥龙,把她囚禁在这里,不见光明。
简云猛地被惊醒,一睁眼才发现,这原来不是梦啊。
简云鼻翼被风吹得冰冷,冻红了鼻尖,简云下意识地小声抽噎。
简云是一动也不敢动,呼吸也没了定律。
冥主的呼吸缠绕在耳际,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手不曾放开半分,生怕怀里的人儿不见了似的。
听见简云的声响,冥主条件反射抬起眼眸,凶煞的眼神与大家口中的形容不差分毫,眼里微微闪着红光。
冥主余光瞥见简云,眼底的红光逐渐暗淡,恢复正常,逐渐转为柔和。
“醒了?”刚睡醒的缘故,冥主极为轻柔的声音略带沙哑,让简云误以为在她身后的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冥主。
“嗯。”
眼前的黑暗把简云拉回现实,似乎是最后一点烛火也在这里熄灭。
冥主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眼皮下垂,眼眸微阖,只是淡淡一句:“没蜡烛了。”
简云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黑暗不减,简云缓缓开口:“我去找蜡烛。”
简云之前一心扑在找圣水给冥主处理伤口的事情上,不知道冥主开放了暮土,自然不知道冥主囤了很多蜡烛。
“我去找。”冥主也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毕竟昨日简云一个人出去把自己弄得病殃殃的场景他也不是没见识过。
光之国度真有这么傻的人,还被他碰巧遇到了。
“你的伤口……”简云吞吞吐吐,但也心怀不安。
冥主愣了一下,没想到简云一直在惦记着他的伤口,也是这一句没说完的话,让他不知怎么回答。
见冥主没了声响,手臂上的力量也轻了几分,简云转过身,碰巧撞入冥主的怀里,四目相对,彼此乱了心神。
冥主被简云意想不到的举动吓得愣神,指尖轻微触碰到简云的脊柱,在简云腰际交叠,有了莫名的炙热。
简云脸颊泛红,显然没想到面对她的会是冥主奇异的目光,带着各种情绪,只这一瞬间,简云撇开了脸。
冥主陡然松了口气,他干咳了一声,略微酝酿了一下情绪,提起一口气来,再次将话准备好。
“担心我?”冥主语气微带挑逗,却是柔和似水,化成一抹红晕在简云脸颊荡开。
“没有。”简云挣开了冥主怀抱,他也只是很配合地松开了手心,荒凉的风灌进两人之间。
温度骤降,也散不开心底的燥热。
该死!
冥主打趣似的凑近了些,只是一指距离,简云没有躲开,迎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那分明是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没有染上一丝污浊,却看不透,似乎要将人吞噬。
简云神情紧绷,不自在地呲着牙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冥主抬起手撑着下颚,眼眸低了些,视线依旧停在简云身上,了然轻笑:“去哪找蜡烛?”
这暮土荒凉,没有物资,更别说那么多蜡烛。暮土虽说烛火不少,但只有光之子才能将烛火转换成蜡烛。
要想获得蜡烛却又不离开暮土,除了抢好像真没什么办法。
简云犯了难,呆呆望着冥主,摇了摇头。
屋内是幽深的黑,只有简云身上似乎还泛着微微亮光,白色的影子印在冥主深黑的眼眸里,微微颤动。
简云抬起眼眸,瞳孔下垂,仿佛想出来一个办法,和冥主商量道:“可以赊账吗?”
冥主眼睛微阖,揉了揉太阳穴,平躺了下去,一只手枕着头,笑容有所收敛,轻声应着:“可以。”
“那我去……”简云刚想起身,黑暗中看不清方向,不知道被什么绊住,身体失去了平衡,朝着地板上砸去。
戛然而止的声响让冥主提了半分精神,只见眼前那个雪白的身影“欻”地一下朝着床外飞去,冥主着急忙慌地伸手捞了回来。
还没从刚才的惊险里走出来,简云被冥主带得,一个趔趄扑倒在他胸脯上,被他顺势搂紧,还没回过神,他的呼吸已压了下来。
她的唇沾染着芳香,像想象中的那般柔软,冥主睫毛翕动,瞬时间,看不清她的模样。
冥主身体一震,兴许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是愣神。
简云眉头一皱,显是没了分寸,她哪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也只是愣住,没回过神。
一个细微的动作,散发出柔和,不断有火花的温情旖旎进灵魂深处。
只是一瞬,又离远了距离。
“我……我先出去。”简云软绵绵的呼吸洒在冥主鼻尖,还略带喘息,估计是被吓得不轻。
“嗯。”冥主微微点头,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的燥热愈发浓烈,灌上心头。
冥主扶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
简云慌忙起身,脸颊火烧似的发烫。幸好屋内昏暗,冥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冥主望着那个皎洁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闻不见她的香味。
一切发生的太快,好似弹指之间,这弹指之间冥主仿佛看清了她,又仿佛没有看清,只有一双盛满月光的双眸清晰映在了心底。
冥主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身上柔软的触感还未消散,转而轻笑,合上了眼。
估计还是在做梦。
冥主又睁开眼,房间空落落的模样揭示刚才的一切并非梦境。
简云居然没有骂他。
这简直是奇迹。
想到这里,冥主笑容愈烈,抬起指腹轻微摩挲下唇,那里似乎还存留一阵清香,幽深淡雅。
冥主缓缓起身,朝着简云刚才跑开的地方走了过去。
门外的小螃蟹跟班被简云跑出去的声响惊醒,昨天晚上早早就睡着了,今天看见简云还有些惊喜。
小螃蟹跟班匆匆拦下简云,揉了揉还没来得及睁开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小遥鲲,这么早跑哪去呢?”
简云低着头没说话,脸上红得更加透彻,有意无意地摇晃着手臂,已然忘记自己是出来做什么的了。
“出去找蜡烛。”小螃蟹跟班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简云的头埋得更深了。
“蜡烛?不是有……”小螃蟹跟班刚想说明明有那么多蜡烛怎么还要出去找,一转身就看见冥主眼里露出凶光,显然是让他闭嘴。
小螃蟹跟班也是识趣,识相地打住了要说的话,要不然是绝对不可能在冥主身边待上这么久还能活下去的道理。
“对对对,没蜡烛了,要出去找。”小螃蟹跟班“嘿嘿”地笑了起来,冥主眼色才有所好转。
冥主直接略过小螃蟹走到简云面前,眼前铺上了一层柔色,语气放缓,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跟上。”
简云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消退,见冥主这样说,抬头忙摆手,声音却越来越小:“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简云加重了“一个人”这三个字,冥主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就差把“我不开心”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冥主不认同的东西,任简云怎么拒绝也没用,冥主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手心贴住了简云的手腕就往前走。
简云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小螃蟹,正以一个很同情的眼神望着简云,朝她招手告别。
看来接下来又没好日子过咯。
暮土风沙估计是不会停止,风沙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前走着。
圆梦村似是一片欢呼,热闹至极。
“开始了!开始了!”台下不知哪个光之子叫嚷着,台下骤然静默。
随之而来,幕布被拉开,台下掌声轩然。
白鸟目光未曾偏离舞台,第一个节目,吉他弹奏,是一个猫猫头。
白鸟看清了台上人的模样,那不是白企。
第二个节目,小丑逗得台下的观众直笑,白鸟却神色紧张。
那也不是白企。
光之子口中的那个很像白鸟的人,什么时候才出现?
再等等吧。白鸟这样安慰自己。
人群变得拥挤,剧场的人越来越多。台下越是热闹,白鸟心底愈发不安。
这么多的人,他怕自己被认出来,也怕白企被人群淹没,他再也找不到他。
一个又一个节目谢幕,白鸟眼底的光逐渐黯淡,变得疲惫又烦躁。
白企终究是不见了,是吗?
白鸟不相信这个事实,他一次又一次地寻觅,他知道白企想成为一个表演家,他就苦练音乐,想要在人群中能够被一眼就看见。
白鸟去了很多音乐节,自己已经是所有光之子心里崇拜的对象,白企能不知道吗?
还是他只是不想来见他这个哥哥?
平菇推搡着旁边的白枭,掌声鼓得震天响,抬高了声响:“这些都是你排演的吗?太厉害了吧!”
白枭抿着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乐开了花,听到这些掌声,害羞地挠了挠头:“我们准备了很久,有今天的表演,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平菇竖起了大拇指,眼底抹过一丝狡黠,询问道:“有没有兴趣在圆梦村居住?你看这里风景宜人,而且大家都很想看你们再表演。”
白枭显然没想到平菇会发出如此邀请,今日演出的租赁费用还没结账,当时也是霞谷主动给出表演场地,这简直是解决了剧组的表演难题。
白枭虽说是表演家,日子过得也是平平淡淡,甚至算得上清贫。
他的梦想是当表演家,如今却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他今天听平菇说了才知道,如果没有他长得像白鸟这一个噱头,大家都不赖以为这场表演买单。
白枭习惯了四处奔波,也耐不住性子,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们租不起圆梦村剧场的费用。
见白枭久久没有应答,平菇看出了白枭的难处,俯身伏在他耳边说道:“都让你来表演了,当然不会再收取你的费用啦。”
听到这里,白枭才犹豫着点了点头,脸上的难色渐褪。
最后一个节目结尾,舞台上留下很长一段空窗期,久久没有人上台。
台下期盼的目光在舞台上停滞,仿佛要透过那个幕布看见白枭的身影,可惜没有。
本来最后是由白枭上台谢幕,可听了刚才平菇一番话,他似乎觉得他是否上台都没必要,至少今天的表演能够让大家开心,这就足够了。
“不用了,他们会处理好的。”白枭目光望向后台,刚才的猫猫头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白枭眼神波动,猫猫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收回了脑袋。
平菇压低了声响,神色担忧:“真的不上台?”
“嗯。”白枭目光坚定,却到底也没能遮住他眼底的落寞。
幕布被拉开,舞台上闪耀着灯光,先祖和乐于助人的光之子们挨个谢幕。
白鸟眼神微顿,在舞台上搜索着白企的影子,终究是没有任何迹象证明他存在过。
音乐会上听到的那些流言都是假的吗?
那个很像很像他的表演家,并没有出现。
呵,凭空捏造的事实。
白鸟面目微微狰狞,轻声嘲讽着,一边嘴角上扬,指尖捏得泛白,似乎在讥笑着自己这可笑的行为。
台下依旧人声鼎沸,似乎在等待着更大的惊喜出现。
谢幕接近尾声,而白鸟早已没了耐心,缓缓起身,踏着轻柔而又沉稳的脚步准备离场。
他不舍,但终究是要离开的。
他还要去更多的地方,他要找到白企的踪迹。
但他累了,他可能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回雨林吧,再去看看他和白企生活过的地方。除了雨林,哪里还有白企生活过的气息呢?
白鸟逆着人群,一只手扶着拉低了帽檐。
整洁的白色燕尾服一尘不染,在风雪中摇晃。这是他今天早上特意挑选的,可惜他没有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
大家整齐地鞠躬,幕布拉起,宣告着表演结束,喇叭里的旁白提醒大家尽快离场。
刚踏出几步的白鸟没有停下脚步,不知是不是走得远了些的原因,刚才传入白鸟耳中的欢呼声变为唏嘘,台下一片哗然。
白鸟无心搭理这些事情,他累了,需要回家。
白鸟眼神困倦,脚下一个不留意,便与一个急匆匆赶来光之子撞在一起。
白鸟急忙扶正了帽子,眼神闪躲,似乎没太多人关注离舞台较远的他们。
白鸟身姿挺拔,倒是没什么大碍,光之子摔落在地上。
白鸟伸手去拉,却不小心露出了他的羽毛,白鸟急忙藏了起来,似乎为时已晚。
那个倒地的光之子眼神里迸发出一束闪耀的光芒,眼里满是惊喜,一下愣住了,没有去接白鸟递过来的手。
白鸟收回了手,大步流星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白鸟!”那个光之子似乎才反应过来,望着白鸟的背影大声惊呼。
光之子在地上连滚带爬,叫声吸引了不少目光,台下的观众开始躁动。
“白鸟?”
“白鸟……”
“白鸟!我看见了,他在那里!”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所有人齐刷刷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霎时间,人群朝着白鸟离开的方向蜂拥而上,白鸟情急之下居然展不开羽毛,只好被光之子们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