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最后一天，是中秋节。
阖家团圆的日子。
尽管，这种节日黎音早就已经忘记是什么滋味儿，因为从黎家被灭满门的那一天开始，这种欢乐就注定和她无关了，偏偏在如今这个时空，她又失去了苏老太太。
但极夜的大聚会历年来必不可少。
一是有个机会好好坐下来联络感情，二嘛……也是为了纪念前首领。
“这一杯，敬boss！”
程子燮那张乖弟弟脸上俩酒窝可爱的很，如果不熟悉的人肯定要认为他是误入这场高端酒局的男大学生，更想不到这副笑容下藏着多少鬼心眼子。
“干杯。”
黎音笑笑与他隔空碰杯，顺便余光一瞟身边想偷摸抿一口红酒的云露，“嗯？”
今晚在座的都是高级成员，以云露的身份本不该出现。
可谁让身为首领的黎音，以及掌管情报的齐玉妍都宠她呢？
这就是两位大姐头的掌中宝！
“嘿嘿。”
云露心虚地摸着鼻子笑笑，继续啃鸡翅。
而齐玉妍看着不远处站在落地窗前的中年男人，颇有些感慨似的叹了口气，“老程，这是睹月思人啊。”
黎音眸子眯了眯，打量过去。
她记得齐玉妍曾提起过，程严商带领程家脱离五豪正式加入极夜的那天，正好也是中秋节。
所以那晚的大聚会，顺便也是他的接风宴。
当然了，重点是自从她接任首领以来，这位程总表面上虽然客客气气的，但私底下可没少表示过对她的不看好。
认为她不如当年的苏老太太。
“程总。”
黎音端着酒杯不紧不慢走过去，兀自抿了一口也看着那圆圆的月儿，“你在想苏奶奶吗？”
程严商显然是刚才在出神。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并且神情上露出些歉意，“对不起董事长，我刚才……的确是在怀念老夫人。”
客气且尊敬，但却又似乎听不出到底有几分真切。
“我也很想她。”
黎音捏着高脚杯，眸色却染上几分笑意，“她之后，再没人像个长辈般呵护我了。”
那慈祥的面容，和蔼的声音，送她的各种衣服化妆品……
从前相遇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所以，董事长一定会为老夫人报仇的对吧。”
程严商的眼神有些认真起来，像是竭力要在黎音脸上确认出什么似的，“我这一生最是敬畏强者，崇拜强大，谢从斌在前，老夫人在后，但董事长你目前还不够得到我的认可，尽管你是老夫人亲自选定的人。”
可黎音却笑了，“但我为什么要得到程总你认可呢？”
这话让程严商一愣。
“我最初选择加入竞逐，是为了活着。”
“再后来，是因为换作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极夜和谢家以及秘派处的关系，都不可能达成目前如此和谐稳定的状态，只会被黑眼俱乐部钻空子，危及到我身边的人。”
“再到如今，我的目标是灭掉黑眼俱乐部，为苏奶奶报仇不过是其中一环罢了，这些事情，哪怕我不做极夜的首领也照旧不会放下，所以我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又或者说我从来都不依靠从别人的认可中汲取力量而活。”
“因为我做出的一切选择，前提都只是我想这么做。”
黎音眸色坦然又似乎有些玩味，“懂了吗？”
程严商反驳，“可是一个首领如果无法得到全部成员的认可，那就意味着……”
“你做过皇帝吗？”
黎音笑着喝了一口酒，本就清艳的脸庞似乎因为淡淡的酒意而变得更潋滟了些，耀眼且夺目，“帝王者，一国之君，统御之王，他从来都只是在按照自己对王朝的期望去引领方向，或对或错，总有后世来评，而不是从一开始就为了想要证明自己是个牛逼的帝王，拼命去做让臣子觉得符合他们心中预期的事情。”
“不过你说的没错，如果朝中生异，确实会影响帝王号召力，但前提是文武百官都觉得这皇帝着实不行。”
“有句话不是叫，当所有人都觉得你有问题的时候，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可如果只有一个人觉得我有问题，需要反省的该是那个人，他需要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和别人观点不一致，是不是因为眼神不好，或者又有些先入为主的想当然，所以导致了自身的不太合群？”
黎音一副循循善诱的语气。
而程严商有些错愕地反驳道，“你这是诡辩，偷换概念而已。”
“换不换又如何呢？”
黎音轻笑，“要知道，当一个臣子得不到帝王喜欢的时候，可是会被罢官，甚至发配边疆的，程总。”
程严商莫名觉得她那笑意里充满了警告和威胁，“你！”
“我？”
黎音笑靥如花，“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程子燮和大林的父亲，也不管你是否在极夜一直以来劳苦功高，首先我绝不会做任何有害极夜，并且让苏奶奶失望的事情，我问心无愧，所以你认不认可我，我都不在乎，其次在我看来，良禽择木而栖虽然没错，但……多少在人情味儿上差劲了些，您说呢？”
顿时，程严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黎音却只是又笑着冲他举了举酒杯，“Cheers ~”
然后转身。
而程严商看着她放下酒杯后推门走了出去，眼神一时更加复杂难以辨别。
“看吧，老爷子。”
程子燮有些揶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走到了他身边，十分悠闲地喝着手里的酒，“我早就说了，黎老师她其实从来都没有以极夜首领这个身份自居过，明明是外人看来无比抢手的东西，在她这儿，远远比不上她那一帮子学生重要呢。”
程严商不屑一顾的冷哼。
而程子燮却鲜有的正经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黎老师这个人最看重的东西，只有情义，所以从她愿意不远万里跨国去救谢千雪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佩服她了，虽然当时给我的戒指是假的，但这恰巧说明她谋略也不差，我是心服口服的，更别提我和我哥都被她救过。”
“况且，老太太当初不顾自己生死护住云露，不也还是因为这两个字吗？”
“她们这样的人，何须我们来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