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让黎音愣住，手指用力攥紧。
隐隐地，她似乎回想起临出门前苏奶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而老道士又说了一句，“她，命中犯水。”
可是黎音却已然全都明白了。
雨水雨水，是雨更是水。
如果那天她并没有为了演好那场戏配合着真去了拳击馆，苏奶奶和云露也就根本不会在家中被袭击！
有她在，多少人也不可能是对手！
“其实她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了很久。”
老道士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她只是告诉我，她有个好朋友离开人世的时候，也在下雨。”
“所以，她认为自己就应该在那天死去。”
黎音湿了眼眶，轻声哽咽，“然后，也做了这样的选择。”
谢沉渊攥住她的手安慰，“既如此，也只有尊重了。”
老道士则转身向外面走去，自顾自的念道，“黑云迷径人难行，桥断风吹舟不停，曾有壮志吞天气，天道自古不留情啊……”
黎音不禁和谢沉渊对视了一眼，相互思忖。
这是在暗示他们什么吗？
*
城郊，龙山墓园。
这里绿树成荫，素雅的鲜花遍布，四处也都静悄悄的，偶尔有丝轻风悄悄路过却也从不忍惊扰这里长眠任何一位灵魂，只是挟走几缕花香而已。
齐玉妍一身黑色的旗袍，静静站在墓碑前流着泪。
【祖母苏韶仪之墓，孙女黎音泣立。】
“老太太……”
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去抚摸了那张笑意慈和的照片，一贯妩媚漂亮的眼中此刻却尽是懊悔。
那天，是她带人负责守在小区里的。
那样的人数，完全足够保护好老太太和云露，可偏偏她上了当被一个假扮渡鸦的人引走，给了当时就等在暗处的张雨可趁之机！
最终害得老太太失去生命，也害得云露身受重伤。
全都是她的错……
“妍姐。”
黎音抱着一束鲜艳的红山茶来到她身边，然后弯腰轻轻将花放下，“苏奶奶，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就跟你的笑容一样好看。”
“老太太说过，红山茶的花语是热情、坚韧与自信。”
齐玉妍看着那灿烈如火一般的花朵，眼睛不禁更加酸涩，“我一直觉得，就像她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
从一开始无意中识破假币细微差别，遭到极夜绑架的天才少女画家，再到凭借冷静机智的强大人格魅力与手段拿下整个极夜，最终反倒成了首领，老太太的这一生堪比传奇。
而极夜当初的那批高层也无一不是法子内心的对她臣服。
比如她的父亲。
曾经在赌界叱咤风云被称为‘赌王’且一度自负，但这辈子佩服的人却有两个。
其中一个当然是老太太。
而另一个则是谢家的上一任话事人谢从斌，那个半生风流又英年早逝的男人。
“其实，苏奶奶做出了她自己最想的那个选择。”
黎音又何尝不是同齐玉妍一样心中懊悔，伤感地说道，“我不清楚有些往事在苏奶奶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沉重，但这样选择……或许对她来讲是解脱吧？”
年轻时就失去的丈夫和女儿，为保护自己而死的好友。
这些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之后，对于还活着的她来讲，可能每一天都是折磨，但她却还必须继续活下去，因为她的肩上有责任。
直到……这责任的接力棒终于递给了下一个人。
她就没什么牵挂了。
“命中，犯水么……”
齐玉妍是个很坚定地无神论者，并且也从来不信这些算命玄学之类的东西，所以也更加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只觉得是黎音故意编出来安慰她，想让她心里好受一些的。
可无论如何，她都接受这份好意。
然而，沉重地懊悔却终究还是无法消失，只会这样永远伴着她走下去，直到她有朝一日也化作了一捧灰，躺进暗无天日的小盒子里再不知春花秋月，也不知夏蝉与寒冰。
就只是成为大理石墓碑上那张薄薄的相片，再也不变。
“事情还不算完。”
黎音轻轻拉起她的手，神色郑重，“黑眼俱乐部不灭，这个仇就不算报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还很多，因此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无比需要你，妍姐。”
“我明白，也一定会打起精神来的。”
齐玉妍深吸了口气点点头，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就像黎音说的，但凡黑眼俱乐部还存在一天，极夜的怒火也就一日不灭。
渡鸦虽然死了，但这个组织里却还有很多在国际上臭名昭著的成员，而他们也肯定不会就因为这么一次失败放弃对海城的渗透。
但，也无非就是来一个杀一个！
来两个，就杀一双！
又是几天后，暑假正式结束。
黎音也再次回归到了打工人行列之中，早起步行去上班。
清晨的阳光那么明媚，黎音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下来静静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学校大门口，不自觉笑容微微有些复杂，猝不及防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而阳光也刚好在她站住的地方形成分界线，将她的影子完全收拢进旁边大楼落下来的阴影中。
小两个月的暑假，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
于是，很多东西都变了。
也包括她。
这片充满朝气和希望的地方，她如今的身份……是否还适合再度踏入？
“黎老师好！”
“哇哇哇！黎老师好久不见啊！”
“黎老师早早早！”
杜亓宁和几个男生从路对面冲她大声喊着挥手，各个满脸的兴奋，就仿佛对开学这天期待已久似的。
黎音不禁就笑出了声。
陡然地，心中也一片清明。
背负黑夜前行又如何，她心中从来都向往着光明，甚至她的前面永远都有着一张张总是充满朝气和热烈的笑脸在等。
老道士也说过了，这世间每个人要走的路早已既定好。
而责任，也是谁都躲不开逃不掉的东西。
既然如此，自己要做的便也只是倾尽全力去守护每一个在乎的人！
于是，黎音也对他们摆了摆手，大步穿过马路。
朝着独属于她的这些笑脸。
【(? ??_??)? 第一卷极夜篇，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