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在一片寒凉中,七月睁开了眼睛。
红烛亮着微弱的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似的。
透过烛光,七月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男子,墨发如瀑,拖曳在地。
忍住想要揪着头发往地上砸的冲动,七月脚步虚空,走到了窗边,一跃而出。
白色的眸子在暗夜里发着萤光,扫视一圈后,她朝着西南方的一处小院飞去。
路过大片梅花林的时候,她停在了最中央的梅树下。
梅树枝干虬曲,似曾相识。
七月手抚在梅树树干上,低低道:“离了故土,竟也还能长得这般茂盛吗?”
梅树无风开始颤动,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七月勾唇一笑,手上迸出流光,眼前的古梅树在一刹那化作了飞灰,落入了土里。
袖子一甩,七月继续向前。
片刻后,七月停在了一处小院里。
屋里的人似乎感应到她这一不速之客,房门大开,随着风而来的,是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掐在了七月的脖颈。
借着微弱的月光,四目相对,一个满脸笑意,一个先是一愣,随即怒气冲天。
“你是装的?所有的一切——”
“是又如何?”
脖间的力道瞬间加重,不知为何,流沙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竟忍不住生出一丝恐惧来。
“说,你究竟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就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呢?”七月面色不改,伸手指着流沙的心脏,笑问:“今天像破布一样被扔出去,这里很疼吧?”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流沙就恨不能将眼前人碎尸万段,手又收紧了两分。
“啊呀,你说,我要是要你的命,你的主子会不会给我呀?”
“你究竟是谁?”流沙怒气大减,心中惊惧:“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啊,”七月步步逼近流沙:“就是听说你家主子酷爱这张脸。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更像?”
流沙还未反应过来,七月继续道:“不对,眼睛不太像,如果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给我换上,应该就更像了。”
“休想!”流沙眼睛大睁,双手齐上,死死掐住了七月的脖颈。
“主子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这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人像她,是我,是我。”
“你凭什么比我更像,凭什么?”流沙一脸癫狂,伸手抓住了七月的脸。
鲜血瞬间染红了流沙的手,七月的笑意却更深了。
耳朵微动,远处似有风动。
笑意顿收,七月挣扎着拍打着流沙的手,痛苦地发出求救声。
耳边有风拂过,随即,一根金色的丝线飞过,直直穿入了流沙的眉心。
身体一僵,身上金光大放,流沙向后退去,随即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七月跌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仰起头,男人脸色冰冷,地上那打滚的流沙在他眼中如同死物。
在他的术法牵引下,流沙身上金光大放,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金色的丝线抽丝剥茧般脱离,流沙凄厉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随着金线的脱离,流沙身上的皮肤一块块脱落。
顾不得疼痛,她死死捂住,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脱落。
知道第一块手上的肌肤脱离身体,在空中化为灰烬,她才绝望地爬起身,对着那个手握金线的男人求饶。
“不,主子,不要,流沙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啊。”
说话间,手上又有几块皮肤落下,消失。
“主子,流沙陪了您几千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不能饶了我这一回吗?”
手握金线的男人手一顿,似乎真有不忍。
七月立刻低声抽泣起来:“我要找姐姐,我的脸好疼。”
男人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手向后一扯。
“啊——”痛彻心扉地叫喊回荡在整个山头,流沙痛得满地打滚。
七月偏头,躲进男子的怀中,低低说了一句:“好吵,我的耳朵好疼。”
男人轻轻按住她的脑袋,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别怕,我在。”
瞥到这一幕的流沙手攥紧,恨意蔓延全身。
“是你,是你设计我,你故意跑到我院子里来激怒我,主子,她不是一般人,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可千万不能被她蒙骗了啊……”
“流沙,你嘴里究竟还有没有一句真话,七月眼睛不好,又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是如何找到你在的地方,又刚好知道我什么时候来,嫁祸你?”男人语气说不出的失望。
流沙怨毒地看着男人怀中的七月,开始蓄力。
“既然主子不愿意相信我,那我就只能证明给主子你看了。”
说着,一道光从流沙手中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了利剑,直冲七月的后脑袭来。
“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男人勃然大怒,抓住光剑,往回一甩,直直插入流沙的胸膛。
后者嘴角流出蜿蜒的血,缓缓低头,看着胸前的剑,眼前一团模糊。
“主子,你好狠的心啊!”她嘲讽一笑,猛然抬头,血肉模煳的脸看得人心惊肉跳。
“若是在多言,魂飞魄散——”男子脸色未变。
“李世安,我陪了你几千年,给追月那个贱人当了几千年的替身,对你也是百般讨好,究竟哪里对不住你?”
“这是你该受的。”
“哈哈哈,你不就是恨我扒了追月那个贱人的皮吗?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贱人?你就为了一个跟她长得像的女人就如此待我,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贱——”
“住口!”李世安指节咔吱作响,眼神阴鸷:“流沙,我能让你活到今天,你该感谢她。”
“哈哈哈,活?李世安,我今天才发现,你是真的贱啊,当初你杀她父母,屠戮她的子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感谢她?”
“找死!”李世安脸色发白。
袖子猛地一甩,流沙身体不受控制飞出,砸在房门上。她眼睛大睁,心脏上还插着一根金线,没了声息。
李世安看也不看,抱起七月转身离开。
黑夜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楼思从中走出,捏碎金线后,手按在流沙的脑袋上。
“戏还没有唱完,看客可一个都不能少。”
黑色的雾气将流沙包裹,雾气中,人形逐渐凝实,露出了一张妖娆妩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