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何事,令尔等不顾礼义廉耻,竟然对一名稚童出手?”
那名将军的话,令在场众人羞愧难当,所以众人全都低下脑袋。
倒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抚须道:“学术争论是常有之事,不如将问题抛出来,也好让老朽也来参详参详!”
夏侯懋听得一阵头大,心说老子真的只是来买书的。
就在夏侯懋皱眉间,那位粗犷青年已经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
尽管他稍稍有些夸大其词,但夏侯懋却懒得反驳。
慈眉善目老者听完后抚须道:“如此说来,这位小公子知晓天之高地之厚,却因没有酬劳而不肯公布答案。
恰巧,老朽这里有一块上好玉佩,不知小公子可还满意?”
“夫子不可,您不是说……此乃……”
书生甲的话说到一半,又把话憋了回去,貌似那块玉佩有什么来历。
此时那位老将军也开口劝道:“伯喈兄不可,另寻它物着实不妥!
正好,愚弟这里刚得到一柄匕首,就当作文资了!”
老将军说完,看似很随意的将匕首抛向夏侯懋。
后者下意识的接住,随后就后悔了。
“将军不地道,这就来试探小子了?”
夏侯懋的话,令一群书生莫名其妙,心说这算什么试探?
“呵呵呵……”
两个老头同时笑了起来,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原来,蔡邕也看出夏侯懋不平凡,所以刚刚准备拿玉佩试探他的学识。
蔡邕拱手道:“公子有大智慧,或许可解朝野之困局!
如何,可愿与我们这两个老头子闲聊几句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书生门都惊呆了,因为蔡邕与夏侯懋平辈论交。
“也好!晚辈也想听听二位的看法!”
三人笑过之后就要往书店内堂走,可是那位书生甲不干了。
“且慢,你收了将军的匕首,却没有公布答案。”
夏侯懋也是无奈的很,随即道:“去翻一翻《山海经·中山经》,以及《周髀算经》!”
书生甲怒道:“这算什么回答?”
夏侯懋摇摇头,随即蔡邕与卢植也跟着摇起来。
书生甲闹了个大红脸,可他依旧不明白夏侯懋什么意思。
说白了,这人是真的资质愚钝,连最直白的话都弄不明白。
三人进了内堂,随即有书童来煮茶。
说实话,夏侯懋喝不习惯煮茶,因为实在太浓太苦。
“请给在下一杯清水即可,多谢!”
童子愣了愣,就连两个老头子都愣了愣,因为夏侯懋的礼貌方式与他的身份不符,更与这个时代的礼仪不符。
尴尬是短暂的,毕竟谁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夏侯懋把匕首重新取出来,随即还给卢植。
“不不不,老夫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
夏侯懋笑道:“不是收回,这把七星刀暂时不适合我,留在身上只会惹来麻烦!”
听夏侯懋这么一说,两个老头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这种世外高人似的思维方式,着实令二人刮目相看。
而他们刚刚之所以去书店前厅,目的就是想证实,夏侯懋与他们的猜测是否一致。
一来京城就干掉王氏,以及削弱南阳官僚集团,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孩子所为。
“你……”
蔡邕想要问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哪问起。
“晚辈夏侯懋,沛国谯县人,今年虚四岁,如今有两名妾室。”
咳咳咳……
蔡邕被呛到了,因为夏侯懋在看着他的玉佩,似是知道那是给他女儿准备的嫁妆。
呵呵呵……
卢植倒是笑了起来,随即对蔡琰使眼色。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夏侯懋是潜力股,可以把小蔡琰托付给他。
蔡邕在短暂沉思后说道:“不知护国灵侯家中可有安排大婚事宜?”
这算是抛出橄榄枝了,一般人那得跪下来满心欢喜的接受。
要知道,蔡邕在文学界的声望,绝对是泰山北斗一般的存在。
与他联姻,就等于是获得天下士子的拥护。
可问题是,这帮人总是凑在一起编排灵帝刘宏,甚至喜欢散播子虚乌有的谣言。
比如灵帝与妃子洗个鸳鸯浴,立即被那些文人传成露天裸泳。
又比如灵帝交代十常侍办点什么事,立即被传成宠信阉党。
其实双方都知道,灵帝是因为没有亲信之人可用。
即便用那些迂腐的文人,他们也一样会在中间以权谋私。
所以灵帝很生气,之前高了两次党锢,也就是把某些人关押起来。
夏侯懋却摇头道:“虽然家中没有,但我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伯喈先生,其实作为妾室也很不错,倘若您不介意……”
“介意!”
哒!
蔡邕气坏了,说话时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夏侯懋很尴尬,因为前世很少有人拒绝他,基本上都是他拒绝别人。
卢植见气氛尴尬,于是就想说两句缓和之言,毕竟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夏侯懋。
可是,后者却在此时开口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
“好走不送!”
蔡邕的脾气表面上很柔和,可其实骨子里倔强得很,难怪最后会被王允逼死。
夏侯懋笑了笑,随即起身离开。
他径直出了书店,并且出了这条小街。
然而走出去老远,他才想起自己今天是来买书的。
好吧,走都走了,再回头也是索然无味。
更何况,蔡琰的性格他见识过,绝对不是当正妻的料。
夏侯懋这就准备回南宫,毕竟宫外也没什么好玩的。
然而他走到某处十字路口时,忽然有一辆马车横冲过来。
“小畜生,给老子闪开!”
就在夏侯懋准备让行时,驾车之人突然暴喝一声。
夏侯懋心里那个气啊,随即准备将街头纵马之人暴打一顿。
唰!
恰在此时,一道熟悉身影拉了他一把。
“不要命啦,看见马车也不躲?”
“你去哪了,我最近到处找你!”
原来拉他的是大个子太监,这人上次离开后,就一直没露面。
他本身对于夏侯懋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王恨还在他手中。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大个子太监带着夏侯懋在大街上七拐八绕,最终在城内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落脚。
神奇的是,马翠莲与小四小五也在,貌似这三人是他的心腹。
落座之后,大个子太监道:“你在宫里打听过了吧?
没错,杂家便是那帮文人口中的宦官领头人张让!”
夏侯懋心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子可没打听,而且也不敢随便打听。
谁知道一个不小心,会不会打听到你的徒子徒孙头上。
“也不算打听,都是听说的一些众所周知的事。”
“嘻嘻嘻……瞧你小子吓得!放心,杂家可没那么小心眼!”
夏侯懋不愿在琐碎事上浪费唇舌,于是说道:“您交代的事,我打听过了,曹氏在洛阳似乎没有暗仓!
不过在琅琊郡,似乎有些猫腻,具体情况还没弄明白!”
“厉害呀!奴家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嘻嘻嘻……”
夏侯懋听得一阵恶寒,因为这货在大街上还像个男人,刚刚又自称杂家,这会儿又自称奴家。
他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在掩饰什么,又像是在故意露出破绽。
“王恨……还活着吗?”
“怎么,不信任奴家?”
“不,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张让笑了笑,随即道:“放心,他现在好得很,估计有个一年半载便会痊愈!”
夏侯懋点了点头,之后便没话说了。
因为他觉得有些问题,即便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倒是张让,他忽然皱眉问道:“之前说好的,你假装投靠何进,之后为何不按计划行事?”
唉!
夏侯懋长叹一声后才道:“都怪那个袁术,这个混蛋派人刺杀我!
之后何进当着我的面给袁术扇巴掌,那我当然以为那是他爹!
结果就骂错了人!”
张让惊呆了,“你是说,这只是一场误会?”
夏侯懋点头,“我当时也想过去道歉,可想想还是不能这么做。”
“为何?你要是去道歉,现在也不会弄得势同水火。”
夏侯懋忽然觉得,张让当时不在洛阳,因为有些细节他似乎不知道。
比如当时有许多公卿大臣在那间小酒馆,又比如皇宫里发生的一些事,还有何进已经卧床不起。
“何进是个内心糊涂且又软弱的人,他不是公公的对手。”
张让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如此笃定?”
“是的!最危险的是袁氏兄弟,他们整日唆使何进与公公为敌!
而何进这人没什么脑子,再加上他们是老乡,所以对袁氏兄弟言听计从!”
嘻嘻嘻......
张让闻言又笑了起来,因为夏侯懋明显有对付袁氏兄弟的意思,而且是借刀杀人。
作为老牌掌权太监,他不可能被夏侯懋一个小屁孩当枪使,所以立即在心里否决这个说法。
好在他认为夏侯懋确实与袁氏有矛盾,所以也没有拿他当敌人。
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夏侯懋今日出宫的事。
“我本来是想去买书,毕竟我是名义上的皇子伴读。
可今天真是倒霉,遇到几个轻浮书生,最后又遇到蔡邕那个老古板。”
嗯?
这回张让倒是好奇了,因为蔡邕给人的印象,一向都是老好人性格。
几十年来,他从未听说有人与蔡邕发生冲突。
见张让投来疑惑目光,于是夏侯懋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嘻嘻嘻......你个小坏蛋,竟然要纳蔡伯喈之女为妾!
此事若是传出去,估计你会被那帮文人士子骂死!”
“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个以为自己读了几卷书,就成了文人雅士,甚至感觉自己高人一等!
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一群目光短浅,且又爱嚼舌根的井底之蛙!”
嘻嘻嘻......嘻嘻嘻......
这回张让笑得直不起腰,因为这也是他的看法。
他忽然觉得,自己与夏侯懋是同一种人,最起码是同一阵营。
于是,他把洛阳格局,跟夏侯懋好好梳理了一遍。
首先是十常侍,这些人亦敌亦友,所以不能完全信任。
不过十常侍都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文人士子党派与豪族联盟。
他们的关系虽然连十常侍都不如,可却胜在人多势众。
一旦他们携手,就连灵帝刘宏都要退避三舍。
就拿何皇后事件来说,如果没有那帮人逼宫,灵帝刘宏肯定是要给皇家留些颜面的。
所以张让的意思是,不能把那帮人逼急了。
最起码有些事,不能由十常侍直接出面,所以他们得找个代理人。
原本夏侯懋很合适,而且他是个小孩子,没有人会真的记仇。
然而夏侯懋进宫后的一系列操作,直接把所有权贵得罪死了,现在得修复关系才行。
而且按照张让的设想,最好是让夏侯懋成为另一个派系首领,这样就能分散世家豪族对十常侍的注意力。
张让阐述自己的观点后,夏侯懋皱眉道:“成立一个派系?还要与那些世家豪族对抗?”
“我说公公啊,您是不是太高看小子了?
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现在一无所有,您让我办这件事,岂不是以卵击石?”
嘻嘻嘻......
张让闻言又笑了。
“你小子真是的,有时候精得跟猴似的,有时候就是个榆木疙瘩!”
他说话时,用食指点了一下夏侯懋的脑袋,后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想想看,如今陛下最信任的人是谁?”
夏侯懋皱眉道:“不会是我吧?”
“为何不是你?昨日投毒之事,以及后来揪出主使者夏恽,都是一等一的大功,此刻陛下正准备赋予你官职呢!”
“当官?可我没当过官,我担心自己闹出笑话!”
夏侯懋心说,给块封地就行了,给汉室当官有什么前途可言?
“真是个傻孩子,自然会有人帮你啊!
比如那位杨氏继承人,还有你老乡曹嵩,他们可巴不得你得势呢!”
“我只想赶紧帮公公处理对头,然后回谯县耕田打猎!
洛阳的事对于我一个孩子来说太复杂了,我真的应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