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夏侯懋佩服的,是这群猎手放走了许多小猪仔。
要知道,今年庄稼收成可不算好,像夏侯廉家这样以野菜度日的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放走了大部分小猪仔。
理由不用问,一定是保护生态环境,以及先祖的传承,只是说法不一样罢了。
而从这一天开始,夏侯懋在夏侯街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因为他独自干掉了一头野猪。
他甚至在遇到危险时,主动留下来垫后。
这样的人,乡亲们都愿意把后背交给他。
至于女刺客,被送去了县衙,夏侯街的人甚至给她也分了一大刀猪肉。
半月之后,新年悄然到来,谯县的年味十足。
这里的百姓习惯在正月里敲锣打鼓,甚至有人跳舞唱戏,最热闹的是祭祀山神。
不过夏侯懋却没空去看,因为他要守家。
理论上,家家户户都要每日祭祖,一直要持续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大概意思是,过小年时把祖宗英灵接回家,过年时就像招待父母一样,每日好好供奉,一直到正月十五送走。
夏侯惇还在军中,夏侯充跟着曹昂去了京城,所以这个任务只能由夏侯懋来办。
灶台要烧火,而且要祭拜灶神,夜里还要住在家里。
其他时间,夏侯懋都能回夏侯廉家,也能去街头巷尾凑热闹。
夏侯廉已经能拄拐下床走动,这算是大喜事。
过了年就是四岁了,夏侯懋觉得时间过得也挺快,只是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到二十年后。
如果回不去,而自己又在这边有了新的事业,那么曹清河等人会不会消失?
每次想起这些事,夏侯懋都感觉头疼,毕竟他对很多人与事都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正月初七,夜间小雨。
夏侯懋如同往常一样,一入夜就上床打坐,毕竟这个时代也没什么娱乐项目。
长夜漫漫,夏侯懋打坐正到紧要关头,甚至隐隐触摸到了突破的感觉,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他觉得这就是命,跟因果论有关系。
立即收工躺下,随即仔细感应院子里的动静。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他的屋檐下,随即一屁股坐了下来。
咳咳咳……
听见咳嗽声,夏侯懋更加确定这是女刺客。
只是他怎么也不明白,这大过年的,女刺客为什么又在执行任务?
而且看她这样子,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噗通!
就在夏侯懋想着,究竟要不要出去看一眼时,走廊上突然传来女刺客倒地声。
上一回她被獠牙野猪伤得不轻,这次执行任务怕是遇到了狠人。
夏侯懋纠结良久,终究还是出门把她拖了进来。
点上油灯仔细看了看,女刺客的肩头与后背都扎着飞镖,看上去很深的样子。
女刺客的呼吸节奏越来越乱,这是将死的症状。
重新查看伤口,飞镖上果然有毒。
夏侯懋也是无语的很,心说这特么叫老子怎么救人?
拔出飞镖,随即给女刺客拔罐祛毒,可是效果却差强人意。
夏侯懋没招了,只能给她放血试试,因为她的脸色越来越黑。
然而夏侯懋折腾了半天,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好半晌后,他猛的一拍脑门,心说自己真是笨死了。
《太平经》中明明有多种解毒方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最简易的一种,就是针扎某些穴位,以刺激人体抗毒性。
夏侯懋二话不说,直接找来绣花针,并且毫无顾忌的施针。
还别说,扎完针之后,女刺客的脸色确实好了一些。
夏侯懋擦了一把汗,随后跑去院子里抹去女刺客的脚印。
这一夜过得,当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夏侯懋很快进入梦乡,就连后半夜小老虎醒来都没能把他叫醒。
翌日,清晨。
夏侯懋在饥饿中醒来,随即给小老虎喂肉沫,接着从铜葫芦中取出肉食狂吃一通。
肉食来历自不必说,他的食量越来越大,所以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外出狩猎。
吃饱之后,他看了看女刺客,她的脸色比昨晚好了很多。
就在夏侯懋想着,这人究竟何时才能醒来时,女刺客忽然睁开眼睛。
双方都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回过神来。
“这是哪里?”
“我家,我的房间,我的床。”
女刺客翻了个白眼,因为她觉得夏侯懋在调戏她。
如果夏侯懋是个成年男子,估计她会脸红,可夏侯懋不过刚刚虚四岁。
“昨夜有没有人上门找我?”
“不清楚,我后来也睡着了。”
女刺客闻言低头沉思起来,良久之后长叹一声。
而夏侯懋则是已经出门打扫卫生,而且他每天都要给先祖灵位上香。
等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女刺客已经把自己的上衣脱得光溜溜的。
见到夏侯懋进来,她也没什么反应,好似男女之别不存在一般。
“小孩,过来给我上药!”
夏侯懋刚想退出去,怎料女刺客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不觉得不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赶紧过来,听见没有!”
感情这货根本没拿夏侯懋当人,只当他是个工具。
夏侯懋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爬上床去给她的伤口上药。
“飞镖是你帮我拔出来的?”
“是的,不然你就死了!”
“毒也是你解的?”
夏侯懋闻言顿了顿,随即嗯了一声。
“行吧,大恩不言谢,回头我会报答你的!”
“不必了,上次你打了野猪,咱俩算是扯平了!”
“哟呵,小孩你还挺讲究!”
夏侯懋懒得理她,因为女刺客的真实性格太粗犷了,根本不像大家闺秀。
“诶,小孩,想学武艺吗,我教你啊!”
“武艺我也会,不用你教!”
“那我教你杀人!”
“我不喜欢杀人!”
“那我教你变脸!”
夏侯懋愣住了,心说这娘们儿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不等夏侯懋回答,女刺客直接开口道:“听好了啊,这门功夫叫做鬼面针,它是由......”
踏!踏!
就在夏侯懋心中震惊时,外面突然有脚步落地声传来。
女刺客猛的一惊,随即慌里慌张的从腰间抽出一本羊皮书,并且快速塞进夏侯懋怀里。
随即,她火速穿好衣服,并且拿起她的佩剑。
夏侯懋心说,这因果到底还是沾染上了,逃都逃不掉。
“出来吧!”
外面那人似乎已经知道女刺客的位置,所以说话时直勾勾的盯着这边。
然而夏侯懋却再一次震惊,原因是这声音太熟悉了。
卞夫人,而且是二十年前的少女版,她怎么会出现在谯县?
理论上,她这会儿不应该是跟曹操混在一起吗?
等等,曹丕明年才会出生,理论上时间还很富裕。
吱呀!
女刺客推门而出,并且恶狠狠的盯着卞夫人。
而卞夫人则是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似是看不起女刺客似的。
“交出秘籍,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你做梦!秘籍已经被我托人带回宗门,他日你必遭追杀!”
说实话,女刺客的表演才能真的很差,房间里的夏侯懋听得直摇头。
“是吗?”
果不其然,卞夫人根本不信。
“里面的小家伙,你不会也是鬼面宗的人吧?”
卞夫人很聪明,而且也很机警,夏侯懋觉得她要是男人,肯定能称霸天下。
夏侯懋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随后看到了清丽脱俗版的卞夫人。
“两位,这里是我夏侯氏老宅,我不希望你们在这里打斗!”
二女闻言微微愣了愣,因为夏侯懋说话时很有气势,根本不像一名稚子。
女刺客道:“小孩,你救了我一命,我给你这个面子!”
她说完后就要出门,可却被卞夫人拦住了。
“交出秘籍,否则你们谁也走不了!”
女刺客闻言火冒三丈,因为她的脾气一直都不好。
锵!
“我就不信了,你能一直动用法器!”
女刺客说着就拔剑冲了上去,而卞夫人则是取出一柄短剑迎战。
叮叮!当当!
两人都没有动用炁,可卞夫人依旧游刃有余,而且她专攻女刺客的左臂,因为后者左肩又在渗血。
加上女刺客后背的伤,以及身体无比虚弱,没打几下就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两人没注意的是,夏侯懋在趁机翻看羊皮书。
他的记忆力很好,而且从前学过一点鬼面针的解法,所以此刻看一遍就牢牢记住了。
“喂!别打了,密集在我这里!”
卞夫人闻言,立即转头看过来。
呼!
然而夏侯懋为了保命,直接将羊皮书沾上灯油,并且点着了。
如果鬼面针密集一直存在,卞夫人必然杀人灭口。
“不要!”
看见这一幕,卞夫人还没冲过来,女刺客倒是先喊了一声。
然而羊皮书的燃烧速度很快,数息之间就蜷缩成了一团,即便立即灭火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二女愣在当场,片刻之后卞夫人长叹一声。
“这都是命!”
她无奈的摇摇头,随即扭头对女刺客道:“你家祖师乃是我倡家叛徒,盗走本门典籍后一直东躲西藏!
今日我不杀你,但也希望你不要坠了我倡家名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女刺客显然不信这种说辞,于是再次炸毛。
卞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一脸淡然的离开了夏侯老宅。
论优雅还得是卞夫人,女刺客顶多也就是个江湖草莽命。
“懋儿......懋儿......”
不等女刺客爬起来,门外忽然响起丁氏的声音。
早晨了,她多半是来喊夏侯懋吃早饭的。
“二婶,我在呢!”
他知道,如果不好好应答,丁氏肯定是要担心的。
因为卞夫人刚刚离开没关院门,所以丁氏直接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看到女刺客从地上爬起来,而且手中还拿着剑。
丁氏吓坏了,随即一惊一乍的说道:“你要做什么?”
不等女刺客回答,丁氏一溜烟跑了出去,随即在外面大喊大叫。
“快来人呐,杀人啦!”
这一嗓子,直接打破了夏侯街的宁静,随即有许多人拿着家伙冲出家门。
夏侯懋哭笑不得,他甚至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女刺客被吓得不轻,随即连忙收起长剑,并且逃也似的跳出院子。
片刻之间,夏侯老宅挤满了周围的乡亲,随即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而夏侯懋说来说去,都是说女刺客被人追债,而她也并没有针对自己。
初八还是过年,所以众人议论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家了。
倒是丁氏,她实在是不放心夏侯懋一个人住这边,所以跟夏侯廉商量,让他今晚回那边住。
可令丁氏意外的是,一向顺着她的夏侯廉,在这种过年待祖的事上毫不退让。
丁氏没办法,只能再三叮嘱夏侯懋关好门窗。
夏侯懋满口答应,否则丁氏肯定不会安心。
正月里的小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百姓们都说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正月十一,又是细雨连绵的夜晚,因为天气寒冷,夏侯懋裹着被子在床上打坐。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又有人跳进了院子,而且同样受了伤,甚至同样倒在了屋檐下。
夏侯懋无奈的快速收功,随即下床往外面扫了一眼。
因为没有天眼,又没有点灯,天空也没有月亮,所以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过,夏侯懋却能感应到一丝丝炁的波动。
他郁闷得半死,鲜活这因果是不是没完没了了?
如果下次住在叔叔夏侯廉家,会不会连累他们一家?
夏侯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所以他此刻下定决定不能回去住。
走廊上那位坐下来后,直接就没了动静,也不知是不是昏死过去了。
夏侯懋没有出门,因为他不想被卷进去。
他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躺下,随后准备就这样等那人自行离去。
踏踏踏......踏踏踏......
然而夏侯懋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院子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夏侯懋又听见门栓被撬动的声音。
他是真的郁闷得半死,没想到这种事还躲不过去了。
没办法,他只能起床穿衣,并且拿起了弓箭。
片刻间,一群蒙面人进了院子,因为光线黑暗,他只能辨认那些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