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七缨的这辆马车足足驾驶了有两天一夜才停下来。
纵然林浅自觉接受程度良好,在经历过吴七缨这般生猛的车技后,她直觉一阵天旋地转。
临近客栈林浅当即让吴七缨停车,一下车她就忍不住吐了起来。
肚子里没有东西就干呕,她抹了一把脸,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脸色有多惨淡:“吴七缨……你……呕——”
吴七缨从包里掏出晕车药,一边给她拍背顺气:“抱歉,我想着赶路,没有顾及到你——”
林浅一把抓过晕车药往嘴里送,水都不就,直接往下咽,缓了片刻,总算感觉好些了。
“你……”林浅张嘴想骂些什么,看到对方饱含歉意的表情又吞了回去,“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接着林浅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即便林浅每日都会使用清洁法术保持衣衫整洁,但避免不了内心的膈应。
她嫌弃地皱起脸,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我要洗澡。”
她们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两天,饶是修士的身体强悍也遭不住。
吴七缨抬头看面前的客栈,牌匾上四个大字——都来客栈。
还挺直白。
便点头同意:“好,就在这家客栈歇息一晚罢。”
客栈开在扬刀派的必经之路,故南来北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吴七缨撩开门帘走了进去,粗略扫了一眼:空间不怎么大,却人满为患,能落脚的地方都坐满了人。
客栈小二一看见客人立马笑脸相迎:“二位客官,是一起的吗?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一晚,两间中房。”
小二跑进柜台一番查看,末了露出为难的表情:“不好意思,中房只剩一间了。上房倒是还有两间……”
吴七缨没多作考虑:“不用了,一间就一间。”
林浅连忙打断:“一间怎么睡?你要和我睡一块?”
想想那副画面就惊悚!
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都来客栈的中房是两张床,可以睡得下的。”
“那还……勉勉强强吧。”林浅仍旧不怎么释怀。
小二掏出算盘计算:“一间中房的价格是一百五十文,住一晚要五十文,总计两百枚通宝。”
吴七缨补充道:“我们还有一辆马车,也需要看管一晚。”
“那便是两百二十文钱。”
吴七缨拿出荷包付款。
一旁在吃饭的食客从头看到尾,终于禁不住奚落几句:“哎唷,还用钱袋子呢。我说小姑娘,看你们的样子,应当是出门历练的小弟子吧?衣裳那么破破烂烂的,怎么好意思进门消费!”
林浅一听,这后半段感情说的是她呢?
若不是吴七缨一路上没停歇,害得她没地方换衣服,怎会导致她穿着这一身破烂到现在。
她本来一会儿就跑上去洗澡换衣服,但是现在有不长眼的家伙指出来了,那性质就不同了。
林浅轻飘飘问:“店小二,你们这客栈什么人都能进来么?”
店小二茫然回复:“对啊,怎么了客官?”
林浅忽地一笑,慢悠悠道:“难怪啊,这里有一股乌烟瘴气的味道,真真是一颗老鼠屎搅了一锅粥——”
林浅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投射过来。
她林浅向来就不是什么忍辱负重的主。
那桌食客有三四个人,那个出言不逊的人意识到林浅话里的含义,顿时怒了:“小妮子,你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浅闻言,果真认真看过去。
那食客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等着对面的大惊失色。
林浅将他上下审视一番:那人一身皮质劲装,破了几个洞;身上披着貂裘,质量劣质,枯燥掉毛;地上还大喇喇地摆放了一把一人高的大刀,刀刃豁了几个口。
撇开审美不说,衣服还挺劣质的。
就他这样也好意思嘲笑自己的着装?
林浅看来看去,最终露出一个失望的眼神,一言不合转回身去。
那人见状面露不解:“你什么意思?你是不认识我吗?”
他特地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衣服。
“认识啊,扬刀派的,”林浅道,补了一句,“模仿版。”
“……”
那人恼羞成怒:“你说谁是模仿版呢!老子是大刀会的不二手,大刀会!”
林浅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冷漠道:“不认识。”
那人全力使出的一拳像打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他咬牙切齿:“大刀会是除却九仙门以外的第五十九门派!你怎敢——”
林浅反问:“难道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认识你们的门派,认识也就算了,还要做出一副崇拜敬仰的表情?”
排名五十九?从没听说过,从哪个山旮旯跑出来自封的。
大刀会弟子愈发震怒:全天下的五十九的门派!排名第五十九!不值得炫耀吗!?
那个大刀会的弟子被林浅过于理所当然的态度唬住了,一时竟没有词汇来反驳:“你、你、那你们的门派又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仙门?”
“不才,不足挂齿的小宗门罢了。”
听闻林浅这句话,大刀会弟子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无名小宗门的人胆敢冲撞天下第五十九派的人,这合理吗?
林浅可不管他合不合理的,领了房牌就上楼。
眼见自家兄弟钻进了牛角尖,一旁的人看不过眼,小声提醒:“她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林浅瞧了一眼,是个文人打扮的书生。无趣,她继续上楼。
这番话总算点醒了大刀会弟子,他回过味来,冲着正在上楼的林浅大声喊道:“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下来!跟老子我理论!凭什么天下第五十九比不过你这个无名小卒出身?”
那个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朋友无奈地扶额,为他出奇的关注点感到无力。
“姑奶奶我要回房了,你自个儿慢慢琢磨罢。”
林浅头一撇,消失在了楼梯上。
大刀会弟子在下面无能狂怒,作势要冲上楼去,被小二拦了下来。
“哎这位客官,二楼客房不能随便进!”
大刀会弟子忿忿地坐回桌子旁边,瞧见方才的美味珍馐,再也没了食欲。
朋友们纷纷劝导:“别气了,跟那种小地方出身的人计较只会让你更掉价。”
“她们没得比,不过是装腔作势的土包子两枚罢了……”
那个文人出声:“此行目的是扬刀派,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了。”
大刀会弟子眉头一皱:“不行!老子一定要和那个小妮子打一架,让她吃点苦头!”
那个文人无言好一会儿,才道:“……她们戴了储物空间的首饰,你可以和她们比试一场,谁赢了谁就有话语权。”
大刀会弟子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他一拍桌子:“没错!我可以用这个方法证明大刀会是最威武的!宋诤言,你真是我莫用的好弟兄!”
莫用得了计策,胃口又回来了,继续大快朵颐。
宋诤言但笑不语,看着莫用狼吞虎咽,毫无用餐礼仪,别过头掩盖面上的嫌弃。
若不是雇佣了莫用作打手,就凭他成天招摇惹事的作风,早把他踢出去了。
武夫就是武夫,空有蛮力不长脑子的货色。
宋诤言想起此行的目的地,心中蔑视更甚一分:即便是闻名天下的扬刀派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