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微带着小沙弥远离了纷争的战场,客房现在只有吴七缨和林浅两个人。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吴七缨率先打破沉寂。
“你麻不麻烦他们不知道,倒是姑奶奶忙上忙下的,”林浅一屁股坐在床上,“吴七缨,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我想应该没有。”
“那便奇了怪了,我看你也不像身子抱恙的人,是不是那群老秃驴耍的花招?姑奶奶我找他们算账去!”林浅撩起袖子作势就往外冲。
吴七缨连忙喊住她:“与他们无关,是我没坐好,一时充血又猛地起身,这才晕了过去。”
林浅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听了吴七缨她转过身,表情耐人寻味:“……吴七缨,你当我好糊弄不成?”
“此话怎讲。”吴七缨没表露出心虚,镇定看过去。
林浅与之对视:“你倒立三个时辰都没事,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反而晕一刻钟?”
【那秃驴竟然念叨了半个时辰。】小七忿忿道。
“……估计是久病成疾,沧溟山的伙食,你也是知道的。”吴七缨还在垂死挣扎。
林浅勾了勾唇角,没拆穿她。
“好了就跟我出来,老秃驴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晕了,此刻他们还在法堂等着呢。”
……
慧清方丈在和渡苦交谈些什么,而她们一进来就止了话音。
“吴居士,身子可否无恙。”渡苦笑道。
檀香徐徐,抚慰了室内之人躁动的心。吴七缨轻嗅檀香,颔首道:“我无碍,有劳挂念。”
慧清方丈捻着佛珠:“奉教狼子野心,我寺秘籍落入他们手中,只怕凶多吉少……”
方丈少了弯弯绕绕直接切入正题,吴七缨倒觉得舒适了许多。
“不对吧,”林浅突然开口,“你们那个什么洗髓经当真如此重要,你还在这里和我们闲聊?”
吴七缨亦有所觉。
正常来说,秘宝被盗的第一反应都是去追捕贼人,这慧清方丈却不紧不慢,还能好生招待她们两个,怎么看怎么古怪。
慧清方丈捻佛珠的动作一顿,木鱼声渐渐小了起来:“老衲也想亲手抓捕贼人,只是我身不由己,不能踏出洛城地界……”
“你不行,栖云寺有上百个和尚呢,也不行?”
“实不相瞒镇守在藏经阁的弟子,他们都中了一种诡异的邪术,竟是藏着深厚的怨气,导致他们怨气入脑,神志不清。没受邪术侵害的,只有当时不在内寺的弟子。”
渡苦略微垂首,表示遗憾。
原来如此,吴七缨明了。
奉教那两个人虽说手段一绝,身手……不如说心眼子不太行。如果没有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隐阵,单凭人数就能把他们拿下。
关键问题在于,他们的阵中有怨气,若非常年接触怨气,一直以灵气修行的人的确没有对付的能力。
栖云寺的和尚就中了和她一样的招数,只是她自己有小七帮忙袚除,这帮和尚就没那么走运了。
林浅嗤笑:“这栖云寺就没布置什么防御阵法,轻而易地在你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还全身而退?”
“是老衲管理无方,估计阵法年久失修,偶尔失灵也在所难免。并且传言奉教有一秘法,可以隐匿身形,完全融入空气当中,老衲经验不足,没能及时察觉,等到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林浅实话实说:“栖云寺的和尚真够废的。”
慧清方丈不再言语,只是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吴七缨知道他没说谎,出家人不打诳语,犯不着为了这点事骗她们。
正因如此,她直觉慧清方丈话里有话。
果然,慧清方丈开口:“老衲方才见吴居士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怨气,与阵法中的邪术如出一辙,便想着你是否与他们交过手,而又成功驱散了。”
吴七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说道:“不错,我的确遇到过他们两个人,情况和你所说相差无几。”
慧清方丈嘴唇嗫嚅:“老衲已经飞鸽传书,各大门派都会派人过来驱散怨气,只是事态紧急,等不得那么久了,还请居士出手相助。”
【不帮,吾分身乏术!】
“可以是可以。”吴七缨淡然道。
林浅猛然看过去:“你闲得没事干?”
【汝在作甚!?】
吴七缨但笑:“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请居士明讲——”
吴七缨欣然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等到事成之后再说吧,有劳——渡苦师兄带路。”
渡苦遂只身前去。
三个人穿行在走廊下,不一会儿来到安置和尚们的药堂。
药堂的大门敞开着,陆续有僧人出入,一阵阵痛苦哀嚎的声音钻入吴七缨二人的耳中。
药堂空间很大,还在地面打了地铺,足够容纳上百个僧人。可是他们没有躺下,而是一一蜷缩在角落,抽搐不已,抱头痛哭,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余下没被怨气侵害的外寺僧人,不断地煎药,再从药房端到药堂,一一给内寺僧人服下。
林浅将这番画面纳入眼底,不禁一阵恶寒:“这个邪术好生阴毒,竟让人变得跟畜生一样。”
渡苦叹息,悲痛浮上心头:“吴居士,还请你出手相救。”
吴七缨走进去,里面的氛围比外面更为深重。她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居然被分为两组:
一组症状严重,按照小七的话来说就是怨气入侵识海;另外一组症状则稍有减缓,虽不至于完全袚除,但他们的状态明显比怨气入脑的程度轻一些,大概只是在五脏六腑的程度。
吴七缨逮住一个小沙弥问:“是谁让你们这么分的?”
小沙弥瞧见这是方丈亲自接待的贵客:“是……是我,我看师兄们喝下药汤之后,有的痛苦减缓了许多,就擅自把他们区分开来……”
“带我去药房。”吴七缨果断道。
小沙弥不敢怠慢,连忙带路。
药房里水汽氤氲,四处弥漫着苦涩的药材味道。
林浅捂住鼻子,这让她想起了荀嫣长老熬的药草,味道十分苦涩。
药炉大约有十来个,凳子上都坐满了人。吴七缨一眼瞧过去,一排排光可鉴人的脑袋瓜子,专心致志地摇着蒲扇煎着药。
而净微在一旁指导,见了她,表情略有不适:“吴居士,你们怎么来了?”
她食指沾了一下旁边弃置的药渣放进嘴里,忽而她眼神一变,直接问道:“药房有谁来过?”
“很、很多人,没腹泻的师兄们都来了……”小沙弥战战兢兢回答。
为了不引起恐慌,净微便提议,借着上午的斋饭的由头,对内外称食物中毒引起的腹泻。
吴七缨又问:“另外一批的药渣在哪?”
小沙弥指了指方向,吴七缨故技重施亲自尝药,放进口中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这一批的药渣和刚才尝的那批有什么不同,多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