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栖云寺的山门,民兵粗暴地将二人推出去,这次林浅有所准备,才没摔个大马趴。
民兵转脸朝着守门的僧人说道:“净尘师父,这两个人贼眉鼠眼,行踪可疑,栖云寺失窃一事一定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净尘一脸为难地看着吴七缨二人:“包施主,小僧认为这两位女施主和我寺失窃一案并无关联……”
就是有一个眼熟的女施主,先前硬是想闯进栖云寺,有些可疑……
姓包的民兵眉毛一竖,口吻笃定:“她们两个是道教一派的,绝对没错!”
道教?净尘小师父的表情愕然一瞬,随后他让开一个身位:“二位女施主,随小僧进来。”
吴七缨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踏过净尘的把关,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净尘身后,佯装与他素不相识。
净尘却与她搭话:“女施主,恕小僧无礼,你为何……会落到包施主手中?”
林浅低声问:“你和那个秃驴认识?”
净尘:“女施主,贫僧听得到。”
我管你听不听得到,林浅背对他白了一眼。
吴七缨微笑道:“当然认识,这位小师父可是拒绝了我无数次,说我‘心中无佛’呢。”
林浅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净尘,又看了看吴七缨。
“你们……那个?”她努了努嘴,做了个挤在一起的嘴型。
净尘当即瞪大眼睛:“这位女施主休要胡说,栖云寺只对有缘人开放,这位女施主与佛无缘,贫僧这才屡次拒绝她入寺上香。”
“这么说来,你们栖云寺的面子大得很咯?乾海宗,妙音山庄,翰林楼,栖云寺,扬刀派这五个门派你们栖云寺才排第四,架子却无人能敌。”
林浅伶牙俐齿,净尘有心回嘴,却功底不足:“有渡苦渡厄两位师弟,栖云寺的地位便不容撼动。”
“他们很厉害?”吴七缨随口询问。
净尘露出艳羡的目光:“那是自然……渡苦师弟天资聪颖,勤学苦练,不时申请闭关,最近一次出来修为更是突破结丹。而渡厄师弟的武学造诣出凡入胜,仅仅十五岁便领悟了‘达摩武诀’三重,大多佛门弟子穷极一生也才堪堪抵达四重呢。”
吴七缨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点:“你是说,那个渡苦师父近日才出关?何时?”
“大约两三天前吧……”净尘有些犹豫,“女施主为何要问这个。”
两三天前……
吴七缨的心里觉得有什么异样,可终究没抓住。
“没什么,只是看他年纪有点大。”她随口胡诌,顺带将栖云寺布局纳入眼底。
吴七缨不久前来过一次,只是这次她感觉到了什么违和的地方——
一路上,没有人。
刚才还重重把守的栖云寺,她们跟着净尘走了一路,却不见任何一个和尚。
莫非出什么事了?还是说都去缉拿那两个盗贼了?
还是林浅问了一句:“你们栖云寺不是说弟子众多么,怎么一路上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净尘走在前面回答道:“他们闹腹泻,都住进药堂了。”
腹泻?辟谷期修士已经不用食五谷杂粮,怎么突然会闹腹泻?
“你为什么没事?”林浅随口问。
“贫僧一直在守着山门,这才躲过一劫。”净尘低眉顺眼道。
“你们和尚的肠子实打实的脆弱。”林浅随口说道。
吴七缨心底思绪百转千回,不知不觉间净尘将她们带到了议事的法堂。
“方丈他们就在里面,小僧无权进入,便只能送到这里了。”
净尘低眉顺眼,林浅得寸进尺:“那你帮姑奶奶我解开绳子,快勒死了!”
“这个,恕贫僧无能……”
林浅还想发作,便看见吴七缨率先一步,径直走进了法堂之中。
法堂乃寺院僧人讲课修禅之所,盖因如此,吴七缨一走进其中便感受到了佛像金身的恢弘大气,尽显肃穆。
传闻中严苛严厉的慧清方丈正禅坐一蒲团,他看上去和炎方一般岁数,只是比炎方多了慈悲为怀的佛性。
两旁分别站着俩僧人,一个是吴七缨熟悉的渡苦,一个不曾见过,看上去年岁三十左右。
吴七缨复杂地看过去,那位渡苦师兄见了她,只是微微一笑。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是有事?”慧清方丈眼皮不睁,闭着眼开口。
“你这和尚好生好笑,不是你让那帮粗鄙的民兵把我们捆来么?”林浅开口就是不依不饶。
有她在就轮不到吴七缨插嘴,她默默观望。
她不能问为何不见栖云寺和尚的问题,不然就暴露她曾来过此地。
“施主稍安勿躁……老衲并无恶意,只是想邀请二位上栖云寺认识一下。”
“是么?那就帮我们解开绳子。”林浅背过身去,抬了抬手。
“这个……解铃还须系铃人。”慧清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态度让林浅眼烦心烦,她懒得和这帮和尚周旋,索性用力一挣,普通的草绳就被她挣断了。
“姑奶奶丑话在先,我没什么耐心,有事就说有屁就放,我没那心思跟你们和尚道什么‘之乎者也’‘末由也已’!”
渡苦旁边的僧人忍不住纠正:“女施主,‘之乎者也’乃儒家语录……”
“我管你什么儒家佛家道家,”林浅秀眉一横,语气咄咄逼人,“没事就放我出去,姑奶奶还有正事要做!”
谈及“道家”,那位岿然不动的慧清方丈可算睁了一丝眼皮:“女施主可是道家中人?”
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林浅干脆否认了。
不想,慧清方丈却道:“如果女施主不是道门中人,为何会有道家信物?”
“你说话给我讲明白点,什么信物?”林浅寻遍身上所有物件,只有腰间一枚名牒,她摘了下来说道,“难不成是这个?”
慧清方丈轻微地颔首。
林浅拎起跟了她三年的名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这是我师门的东西,不是什么道家信物。”
“可否借与小僧看看?”渡苦忽然出声道。
林浅瞟他一眼,干脆地把名牒扔了过去:“横竖不是什么宝贝东西,你要看,给你便是。”
渡苦接住交给慧清方丈,后者仍是半开半合的眼皮,吴七缨都担心他能不能看得清了。
慧清方丈将名牒仔仔细细端详个遍,在看到左下角雕刻的两仪图之后,片晌,他叹息道:“错不了,这就是道家信物,而且……形似逍遥宫的密令。敢问女施主师从何门?”
林浅抓住抛回来的名牒,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老和尚,你在这盘问我们半天,却一句都不应我的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慧清兀自敲木鱼,渡苦会意,遂上前一步温声道:“二位施主有所不知,栖云寺先前遭遇盗贼,寺中秘籍《洗髓经》以及记载的经书被洗劫一空……经过排查,我们发现藏经阁和僧寮的地下有一条新挖的密道,遂判断盗贼乃从密道进出栖云寺……”
“这跟抓我们过来有什么联系。”林浅冷淡道。
渡苦被打断话题也不气恼,仍是温温和和:“我们原意并不是想责难二位施主,包施主一行人手法粗暴,多有得罪,小僧在这里给二位赔个不是。”
林浅不吃他这套:“客套官话就免了,现在,”她找了张蒲团随意坐上去,“来谈谈正经事吧。”
她头也不扭地拍拍身边的蒲团,吴七缨还没会过意来,就看见林浅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还要我请你坐过来不成?”
原来是要她坐过去……搞得要打仗一样。
渡苦见状,发出一声低笑:“是小僧怠慢了,二位施主,请落座。”
林浅别过脸,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