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家二人开头,余下摇摆不定的同门权衡利弊之后亦随之屈膝承情。
林家姐弟自不用说,只要林浅答应,林星雾那小子也会跟着。只余二人依旧站得笔挺,分外惹眼。
叶琼桃,以及鹿鸣川。
好戏即将开场,吴七缨预感到。
荀嫣笑了,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眼前这两个小弟子,一手将夹着的丹药收拢于掌心把玩。
“旁边那鹿姓的小子倒是可以理解,叶家?恕峰主我孤陋寡闻,小千界声名鹊起的世族,似乎没有叶氏。”她的眼神像掂量货物一般,寻思有几斤几两,倘若换一个自尊心颇高的世家子女怕是受不了这般轻慢。
鹿鸣川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叶琼桃却忍不了荀嫣明目张胆的羞辱,她上前一步,振袖猎猎,语气些许僵硬:“弟子幽州人士,出身低微,不敢高攀。”
幽州?荀嫣更是好奇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幽州是哪片地方:“幽州物资贫瘠,灵气稀薄,向来孕育不出什么钟灵毓秀。先天环境如此,你又是个双灵根,靠自己修行想达到元婴境界犹如登天,本峰主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听到荀嫣说前半段叶琼桃悄然握紧了拳头,到后半段时她顿了顿,实在忍无可忍。
“私以为修行一事需脚踏实地,不可懈怠。倘若人人想走捷径,那与魔族有何一二!?”叶琼桃个子不高,爆发的力量却惊人得很。也许是荀嫣的行为作风教她不能苟同,叶琼桃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荀嫣眨眨眼,没反应过来。不单是她,场上三名长老皆在思索叶琼桃方才一番话。
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修士突破不能借助外力的言论,按这样说,天底下的修士全都打回娘胎回炉重造好了,没有几个是全凭自个儿修炼的。
行笙衣袖掩面,免教人发现嘴角弧度过翘。然这造成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格外难受。
沈归鹤最先回过味,索性问道:“这番话你是听谁说的。”
叶琼桃不遮掩,干脆承认:“我爹娘。他们也是修士!”谈论起身为修士的双亲,她的腰板儿又挺直了几分。
“……那你怎么不跟着你爹娘一同修习,反而跑到无名小旮旯这儿来。”沈归鹤评判自家门派可谓毫不留情,行笙不动声色乜他一眼,将此番话记在心里,盘算掌门下次召集会议时候禀报上去,又能换来一日假期。
若沈归鹤知晓她内心的算盘,定会顿首捶胸,大呼此女毒也。
叶琼桃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便回道:“弟子无论是读书或是修炼,皆由家中指导。只是前段时间他们说家中教习已不适合我,便让我去寻仙门拜师……”
沈归鹤的眼神从复杂到不解,再从不解到恍然。他好似明白了,收起折扇,与堂上几人对视一眼,不出所料得到了相同的讯息。
沈归鹤又问:“不知令高堂修为几何?”
他心里大概有个底,就算叶琼桃不说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叶琼桃不解沈归鹤为何突然关怀她的家庭,有些许防备:“家父结丹前期,家母筑基大圆满。”
沈归鹤折扇一敲,关于叶琼桃执拗到病态的性子他终于明了,心里好似个明镜,妥了!
【他懂什么了,吾怎么不知道?】小七还等着沈归鹤说出些什么,没想到他大手一挥,二话不说让叶琼桃退下。
吴七缨心里对小七怜惜了几分:一天天的净泡在识海,道理懂得挺多,人情世故却还像个垂髫小儿。
叶琼桃不明白为何长老突然就让自己离开,前后态度截然相反,好似被夺舍一般。但是她再一根筋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放弃了,也好,那种违背本心的交易她说什么也不干!
叶琼桃行了个礼便利落离开长老殿,这种说一不二的作风倒让行笙额外欣赏。
唯一的乐子走了,荀嫣直觉无趣撇了撇嘴,将目标转向仍旧坚持挺立的鹿家小公子。
“你又为何不答应?”她内心飞速划过几十个刁钻的问题,一会儿好教鹿鸣川轻易敷衍不来。
然而鹿鸣川的回答令其瞬间泄了劲儿:“弟子有约在先,恕难从命。”
荀嫣不满:“有什么事儿比本峰主还重要?”她打定主意,倘若鹿鸣川不说出个一二,指定要他下不来台。
鹿鸣川摇摆不定,衡量是否该开口。
荀嫣见不得这股子踟蹰劲儿,赶忙催促:“你且说就是,本峰主自有定夺。”
“百人榜一事,弟子已应允寂云师兄。”
寂云的名头祭出后荀嫣脸色微变,连连让鹿鸣川别再说下去,她回头瞪一眼看好戏的沈归鹤等人,再看回鹿鸣川,纵使内心腹诽良多,还是一言难发。
“也好,也好。此时既然已了,便都退下吧。跟从行笙长老的人明日起可以去景春峰领取个人份的药材……炎阳峰还有余量么?”荀嫣气势肉眼可见地缓了下来。
炎方本来一声不吭窝在角落,指望荀嫣注意不到他,然而事与愿违,他清了清嗓子回答:“老夫这就回去清算。”
他借口离席,荀嫣却不如他愿:“不用,你随我回景春峰采集足量,喊上炎阳峰的药童。”
如果可以炎方这辈子都不想踏足景春峰。
“老夫知晓。”炎方内心悲戚,只怕这一来一回又要折去半条命。
吴七缨难得见自家师父跌落下风,她暗自心想,莫非这沧溟山当真以物降物定律?脑海中浮现出当日遇见寂云的情景,生得儒雅举止不羁,不同于沈归鹤的矫揉造作,寂云的行为只给她一种强行贴合的违和感。
她仍旧对那浑身莫名痞气的青年没有好感。嫌弃的同时不禁设想,又得是何方神圣才能降住那寂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