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西林县县令赵云波眉眼间之间尽是狠厉之色，一把夺过郡丞手中的千里传音符。
“请南巡镇抚司入乌山治水，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范振全的声音从千里传音符中传来，“赵大人，治水可不是小打小闹。”
“此事必然要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方能成事。”
曲塘县县令周继泽冷笑道，
“人力物力财力我三县皆可提供，我们三人允许你求援，只需南巡镇抚司派几个工部官员，足以完成治水之事！”
“范大人难不成想借此机会侵吞我三县之地不成？”
乌陵县县令魏洪奎示意郡丞先退下，对着千里传音符说道，
“数百年来，朝廷各种手段不计其数，都没有成功。”
“你们一旦轻举妄动，就要有被气运反噬的准备。”
范振全无奈说道，“三位大人，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我只是为了乌山郡百姓。”
“三位大人应该对乌山郡的情况更加清楚。”
“平心而论，单靠现在的乌山郡三县，不足以治理好水患。”
“但愿如此……”赵云波三人冷哼一声，而后甩下千里传音符大步离去。
云舟上，
范振全放下手中的千里传音符，朝李长安无奈苦笑，
“大人也听到了，那三县县令视任何外来人，都如洪水猛兽。”
“如果不是水患太过严重，根本不会同意让外人进来。”
李长安点点头。
刚刚的谈话虽然简单，但其中意味却是不言自明。
看来这次治水之行，恐怕并不会如想象中那么顺利。
“范大人现在不妨与我说说，这乌山郡三县的情况。”李长安说道，“刚刚范大人对乌山三县，似乎并不抱什么希望。”
范振全轻叹一声，“说乌山郡，就不得不提这里的百姓。”
“我从三年前来到此地，才深深见识到历任官员所说的愚昧，到底能愚昧到何种地步。”
“他们听信三县县令之言，甚至到了盲从的地步。”
“乌山郡三县从十二年前，也就是盛昌三年，开始祭拜燕水龙神。”
“三日一小祭，一月一大祭。”
“光是祭祀就要花上不少时间，而且劳民伤财，乌山郡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却依旧痴迷于祭拜龙神。”
李长安挑了挑眉，“祭拜龙神？”
范振全一提到龙神两个字，就不自觉地神色严肃。
“也不知道那三县县令，到底给各自百姓灌了什么迷魂汤。”
“平日里供奉龙神牌位也就算了。”
“真正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每月大祭。”
李长安微微前倾，示意范振全继续往下说。
范振全深吸一口气，“每月大祭，乃是三县合祭。”
“西林县出牛神，曲塘县出羊神，乌陵县出豕神。”
“这是最高规格的太牢祭祀之礼。”李长安心头一跳，“现如今，也只有皇室可用。”
“这三县县令竟敢每月都以太牢之礼祭祀？”
范振全摇摇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苦涩，“何止如此。”
“每月祭祀龙神之礼，除了太牢之外，还要有九对……”
“九对什么？”李长安看过来。
“九，九对……”范振全似是不忍开口，但是在李长安的逼视下，还是一咬牙说道，“九对童男童女！”
“每县各出三对！”
轰嚓！
李长安的呼吸瞬间一滞，脑海中仿佛有无数雷霆在劈落。
九对童男童女！？
这是什么荒唐的祭祀？
竟然用活人祭祀，而且还是童男童女！
李长安双眼微微眯起，眼神中神色复杂万分。
震惊、不解、荒唐……还有一股从心底升起的杀意。
三县县令光是推行这样的祭祀，就应该被拉出去砍头。
“每月都要有一次这样的祭祀？”李长安追问道。
范振全眼中也是掠过一丝不忍，“是的，每月一次，从不间断。”
“而且在每年年初，还有一场更盛大的祭祀。”
“太牢数量翻倍，童男童女……也一样翻倍。”
李长安越听越觉得光火，“那些百姓就没反抗？”
“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用童男童女祭祀，那帮家伙还有一丁点人性吗？”
范振全苦笑着摇摇头，“大人想多了。”
“三县百姓甚至还会多生孩子，被选中成为极品的童男童女，每家都会赏银百两。”
“而且这些童男童女在刚出生时就被选中，衣食起居都不用百姓自己承担。”
“所以三县百姓不以为害，反以为荣。”
李长安不可置信地看向范振全。
但范振全那肯定的模样，让他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活人祭祀，而且还是如此规模的活人祭祀。
不仅没人反对，竟然还争相应和。
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就让李长安忍不住浑身汗毛倒竖。
这帮畜生，当真该杀！
范振全继续说道，“他们认为祭祀龙神之后，就能风调雨顺。”
“事实也的确如此，前十一年，乌山郡三县收成都不错，而且没有爆发大水。”
“但是今年，情况却急转直下。”
“燕水当真好似龙神翻身，大洪水一波接着一波，乌山郡根本支撑不住。”
“他们都说是龙神在发怒，反而祭祀的更加虔诚。”
李长安心中除了荒诞，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
这真是正常人应该有的脑子吗？
可偏偏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三县百姓。
真特娘的要疯了！
……
赵云波、周继泽，魏洪奎三人离开郡城衙门之后，互相深深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分开。
西林县县丞紧紧跟着赵云波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咱们的祭祀还要不要继续？”
赵云波眼中的厉色一闪即逝，“回去之后立刻准备。”
“不能再拖了。”
“这一次，不用三家合祭，我西林赵家要单独祭祀，若能把龙神引入西林县，我赵家未来不可限量。”
而这样的对话，同样在另外两家出现。
周继泽对跟在身边的曲塘县县丞吩咐道，“按照年祭规格准备……不，要比年祭规格还要高。”
“牛神、羊神、豕神的数量翻三倍，童男童女也都翻三倍。”
“只要能将龙神引入我曲塘县，未来曲塘县必是龙兴之地。”
“这点祭品又算得了什么？”
魏洪奎最后看了一眼两家离去的背影，冷笑着摇摇头，“这两个家伙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决不能让他们抢了先。”
“这次是我乌陵县第一次单独祭祀，千万不能出差错。”
“堤坝筑好了吗？”
身边的手下连忙回答道，“大人放心，只等祭祀开始，堤坝就会彻底封闭。”
“龙神一旦进入乌陵县，便再也不可能逃出去！”
“很好！”魏洪奎眼中精光闪烁，“回去之后立刻开始祭祀！”
“必须要赶在新的洪水来临之前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