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悄然蠕动的阴影骤然消失了,下一秒,数条光滑锃亮的触手从空无一物的地方探出,以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刺向炕上的暗影。破空声响起的同时,廖星火睁开眼睛,向左翻滚半周,从枕头下面摸出了短刀警戒。
窗外的天空依旧漆黑,闪烁的星子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云层沉重,仿佛随时都会从天上陨落。
平房内,廖星火的精神体如同饿虎出笼一般奔向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触手像是巨蟒捕猎似的将暗影团团裹住,其中一条触手游弋在外,分泌出致幻的液体,均匀地滴落在暗影上。
“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都被照亮。
廖星火微微眯起眼睛,眼球有些轻微的灼烧感,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而造成的,不过并不严重,大概几秒钟就会消失。
他的精神体将那团暗影严严实实地绞紧,在他的授意下,触手们不情不愿地露出一个缝隙,让他能够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先是软乎乎的雪白毛发,然后是偏长的吻部,黝黑的鼻头,那团东西动了动,露出一双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眼珠。
“嘤~”
它发出撒娇一般的轻哼声,往前一探头,短圆的两只耳朵便如同果冻一般弹了出来,耳朵里有两簇略长的毛发支棱起来。
“……这是谁的精神体?”廖星火抖了抖嘴唇,“为什么大半夜的蹲在床头看我?”
似乎是受到他心情的影响,漆黑触手缓缓收紧,将白狐绞得“嘤嘤”直叫。
小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白狐,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觉,仿佛眼前不是一只精神体而是一只蚊子似的,反正蚊子不叮他。
“你知道的,我们还有个同伴没到,之后会跟在我们后面行动,这是他的精神体,应该是特意先一步过来的。”解雨辰娓娓道来,末了忍不住笑道,“它应该去找吴斜的,可能是进错房间了。”
白狐附和地又“嘤”了一声,垂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廖星火,像是陷进沼泽里无法脱身的可怜小动物。
廖星火一言不发,触手们层层攀上,将白狐的头也缠绕了起来,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他面无表情地躺下,旁边的触手们如同水流一般涌动,携着小小一团的白狐从窗口离开了房间。
“麻烦关一下灯。”廖星火重新戴上眼罩和耳塞,礼貌地对解雨辰道。
解雨辰看向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远去,显然,触手们带着白狐不知去了哪里,他也没有要管的意思,从善如流地关上灯,房间内再度变得昏暗。
廖星火切断了与精神体的共感,没有理会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精神体带着不速之客去哪里撒欢玩耍了。
他要睡觉。
·
触手们狂奔了好几公里才放缓了速度,被迫同行的白狐早就不挣扎了,被放出来的时候只是舔了舔自己的毛,清幽的目光落在只是精神体一部分的触手上。
那些圆圆的吸盘好似一只只眼睛,全部对准了白狐。
数百里之外的某人心想,真是有够恐怖的,随即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共感,精神体的事当然是交给精神体解决啦。
白狐没有被致幻的液体影响,它沐浴在月光之下,懒洋洋地翻滚扭动,数条触手竖在半空,似乎是在观察从未见过的精神体。
“嘤~”白狐让触手挪一挪,别挡着它晒月亮。
触手们停顿了一下,应该是不知道在哪里的大脑思考了一下,然后齐齐挥舞起来,甩了白狐好几下冷鞭。
“嘤——”
白狐从原地弹跳起来,警惕而愤怒地龇牙咧嘴,触手们却一下兴奋起来,身形胀大了好几倍。
几分钟后,一道雪白的身影穿梭在林间,数道黑影紧随其后,时不时还能听到树叶簌簌落下的声音。
真是美好的夜晚。
·
第二天,廖星火气压有些低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小刘哥特意给他留了早饭,廖星火谢过他之后直接在厨房吃了八分饱,小刘哥则是出门去找老人取经去了。
吃完早饭,廖星火才想起来昨晚放出去的一部分精神体,他恢复了联系,发现触手们在黎明的时候自己回到了精神域,传递来的情绪是开心、满足、疲惫以及回味。
看来它昨晚玩得很开心。廖星火冷哼一声,洗了手去往堂屋,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在。
“诶,叫一声来听听。”王胖子用筷子戳了戳趴在桌上不动弹的灰团,“我还没听过狐狸叫呢。”
刘喪撇了撇嘴,他看不到精神体,只能看到王胖子在戳空气,也听不到白狐到底有没有叫。
白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看到廖星火直接抖了一下,委委屈屈地“嘤”了一声。
王胖子扭头看了一眼廖星火,回头语重心长道:“不对啊,狐狸不是这样叫的。”
“狐狸不这么叫怎么叫?”黑眼镜来了兴致,扯着椅子挪过去。
王胖子捏着嗓子道:“大楚兴,陈胜王——应该这么叫。”
黑眼镜先是一愣,然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非要白狐也这么叫,丝毫不管它只是一只精神体,不会说人话这件事情。
“行了,别显摆你那一点浅薄的语文功底了。”吴斜笑完之后翻脸不认人,抖了抖手里的地图,“趁着小刘哥出去这会儿时间,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他用精神触须接触了一下白狐,很快,白狐的眼神就变了,一种人性化的色彩出现在了那琉璃一般炫目的青蓝眼瞳里。
廖星火瞥了一眼,知道是正主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哨兵或者向导才会有这么戏精的精神体。
“这下人都齐了。”吴斜收回精神触须,表情正经了一些,还踹了王胖子一脚让他不要逗白狐,“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老村后面的山里,如果小刘哥问不到具体的路线,我们就得做好拉长战线的准备,到时候就得看刘喪和廖星火的了。”
刘喪抬了抬唇角,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小哥,勉强没有表现得太得意。
不是哨兵向导又如何,他自有能耐。
廖星火微垂着眼睑,没什么反应,他在等吴斜继续往下说,重点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