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星火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么腼腆羞涩的笑容了。
想当年他还是个看到同性赤裸上身都会不自在的内敛青年,也不喜欢被随意触碰,可是在很短的一二年里,那些别扭的小习惯对于亲近的人来说已经消失了。
即便是阔别十二年的现在,他也会随手搂住黑眼镜,坦然面对近在咫尺的小哥,却会对一句简单的“我回来了”而感到难为情。
廖星火渴望很多、很多的陪伴和爱意,神妄对于时间的敏感能够让他在醒来的一瞬间就知道已经过去将近十二年了……
十二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二年。
他不敢去想投影地宫之上的山间别墅会是什么模样,也许已经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而变得破败不堪了。
有谁会一直站在原地等待呢?
即便山间别墅空无一人,廖星火也能理解并接受,当然不可避免地会感到失落和难受,不过他会克服那些情绪,并且主动去找他们。
他一贯很被动,总是需要别人走上九十九步还会犹豫最后那一步是否应该迈出。
以往总觉得时间还很多,可是一眨眼十二年过去了,他不能总是让别人等,尤其是有些人是没有办法等待他太久的。
廖星火在从投影地宫飘向泳池的时候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然而他刚刚浮上水面就看到了黑眼镜。
很难描述他那一刻的心情。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过于复杂的感受,就意识到了黑眼镜常常梦到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廖星火轻轻蹭了蹭黑眼镜的掌心,干燥、粗粝、温柔。
原来那些心理准备都是不必要的,有人会等他,有人会一直等他。
紧绷的弦陡然松开,廖星火感受到了汹涌的困意,他睡在黑眼镜的房间里,想要用无声的陪伴让黑眼镜缓慢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
结果不速之客闯入。
小哥……
廖星火去掌握神妄之前与所有人都好好告别过,只有小哥……他没能联系到小哥,然而现在小哥就这么出现了。
说来也是巧合,最先见到的黑眼镜和小哥都与十二年前没什么区别,岁月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印记。
“……星火?”
黑眼镜打断了小哥与廖星火的对视,他倏地坐起来,低头看着躺在他床上的白发青年,神情有些恍惚。
不是在做梦吗?
“是我。”廖星火也推了推小哥,对方一开始没有被推开,过了两秒才慢吞吞地让开些空间,廖星火这才坐起来,有些不适应地撩开长发,双手放在腿上,静静地看着黑眼镜。
黑眼镜沉默两秒,随即缓慢地将廖星火拥入怀中。
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偏低的温度是真实的。
他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廖星火的脊背,理顺长发,同时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喃喃低语:“怎么还是这么凉……”
廖星火失笑,拍了拍黑眼镜的肩膀,无奈道:“大概是遗传,不过比以前好多了,虽然体温偏低但是没那么怕冷了。”
原本虚环着的手臂渐渐收紧,严丝合缝地将廖星火的身体嵌入自己的怀抱,黑眼镜一言不发地闭上眼睛,只想时间停留在这一瞬间。
“瞎。”
可惜有人不愿意。
小哥单膝跪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提醒:“他困了。”
廖星火心想,又来了。
从投影地宫出来到返回地宫掌握神妄的空档期里,廖星火常常遇到这种场面,不过那时多半是黑眼镜和吴斜,而现在却是小哥和黑眼镜。
他不能说是经验丰富,也称得上是见怪不怪了。
这么一想又不禁想到解雨辰,他总是坐在泳池边处理事情,碰到黑眼镜和吴斜斗嘴也不过淡淡一笑,可是偶尔会用那双凌厉却柔和的凤眼看向廖星火。
廖星火有些走神,下一秒又听到黑眼镜说话。
“不是被你吵醒的吗?”黑眼镜下颔抵在廖星火颈窝里,不为所动,用后背面对小哥。
回过神的廖星火眨眨眼,看向小哥。
小哥的兜帽不知何时拿掉了,黑发略有些凌乱,敛静的眉眼像是一幅水墨画,比常人略深的瞳仁中里映着廖星火的身影。
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廖星火。
于是廖星火想了想,努力转移话题:“能跟我说说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吗?”
先回答的是小哥:“我不知道。”
“啊?”廖星火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大概是这些年里小哥都在忙他自己的事,不由皱了皱眉,“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吗?”
当年从张家古楼里出来,小哥说有一件事需要他收尾,一开始还能联系上他,后来完全就是人间蒸发了。
小哥“嗯”了一声:“一切都结束了。”
廖星火神情舒缓了些,忍不住又笑了笑,眼尾的那颗小痣似乎心情也很好,从浓密的睫毛里若有似无地探出头来。
黑眼镜有些不满,他正抱着廖星火,结果两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当着他的后背聊起来了。
心中的酸涩却在下一秒就被抚平了,廖星火退出了这个拥抱,但是扯着黑眼镜的手臂躺了下来,用脚勾过被子抱在怀里,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瞎子,你给我讲讲。”
“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