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斑飘散,黑眼镜的手掌渐渐失去了力气,自廖星火腰间滑落,在生与死交界之处,黑眼镜猝然感觉仙物正在从他身上剥离。
仙物寄生在他身上太久,每剥离一寸都像是在生生剥开皮肉,黑眼镜很疼,他从没这样疼过,几乎要生生疼死过去。
然而正是这份疼痛将他的神智尽数唤回。
于是刚刚垂落在地上的手重新回到那劲瘦的腰身上,过重的力道在衣物下的皮肤上印有指痕。
倒也不是黑眼镜钟情于这个位置,实在是此时此刻仙物正在脱离他,他应该尽量减少仙物能够触及的范围。
这场拉锯战其实并没有持续很久,但是在黑眼镜的感官中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廖星火将仙物完全撕下来时,黑眼镜浑身一轻,霎时失去了意识。
廖星火手里紧紧攥着仙物,迅速从黑眼镜身上起来,一连倒退好几步,期间仙物一直在挣扎,那种烂泥似的东西不断尝试着攀附上他的身体,却像是撞上了无形的空气墙,被什么东西阻隔在外。
仙物疯狂地挣扎,廖星火有几个瞬间差点脱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仙物不能寄生于他,但是廖星火心里清楚一旦他松手,仙物又会回到黑眼镜身上,到那时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该怎么办?
廖星火一边后退,尽力远离黑眼镜,一边疯狂地思索他该如何对付这东西。
他带着仙物往陨玉床的方向靠近,它似乎察觉到了廖星火的意图,从一团无法描述的东西变得无比庞大,攻守易形,它开始拖着廖星火往反方向走。
而廖星火只能尽力拖延仙物的步伐,却无法在角力中获胜,一时之间心急如焚。
他能够推倒沉甸甸的巨型铜铃,却根本拽不动仙物,可想而知这玩意究竟有多棘手。
不,或许就是因为他之前耗力太多此时才会力竭……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现在的处境都不太妙。
仙物在找黑眼镜。
它在黑暗里似乎看不见,行进的方向一直在调整,恐怕是通过声音在寻找黑眼镜。
“黑眼镜!”廖星火大喊,“瞎子,快跑!”
他背包里不是有什么小铜铃吗,赶紧拿着东西离开啊!
短暂昏迷过去的黑眼镜听到声音瞬间醒来,他捂着喉咙,感觉自己快断成两截。
不远处廖星火被看不到的仙物拖着走,鞋底都快在地上磨出火星了。
黑眼镜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如此轻松的视野,他扶着墙壁站起身,开始与仙物捉迷藏。
为了阻碍仙物寻找他的进程,黑眼镜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廖星火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气急道:“你还在磨蹭什么?赶紧出去!”
黑眼镜依旧没有离开。
廖星火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黑眼镜从来就不是什么拎不清的人,他迟迟不愿离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铃铛作用有限,或许是次数,或许是范围,总之他若是走了,廖星火就再也出不去了。
所以他不愿意离开。
两人一仙物都在拼命想办法,只看谁能先打破僵局。
廖星火手臂开始颤抖,隐隐有些想要痉挛的趋势,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仅不松手,反而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力气,愣是把仙物拽回来了一些。
这个房间里陨玉床能够压制仙物,可是他没办法将仙物拖过去。除了陨玉床,能够压制仙物的还有其他吗……
“躲远点——”廖星火大喊一声,松开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迅速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廖星火换手抓住将他拖行一段距离的仙物,挥臂将另一只手的血尽数洒在仙物身上。
他看不清,好在仙物此时足够庞大,就算准头很差也没有一滴血浪费。
黑眼镜看到这一幕,一瞬间都忘了躲避,眼睛死死地盯着空中洒落的鲜血,几乎要被那抹红刺伤双眼。
他见过许多人放血,从没有一次觉得放血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鲜红的、温热的、流动的血液从血管中迸出……他该有多疼?
廖星火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他只担心自己的血对仙物没有用,那样一来他就真的没招了。
最糟糕的一幕没有出现,血液一洒在仙物身上,它庞大的身形顿时缩水数圈,最后竟然缩成了一个女人的形状。
仙物满脸扭曲阴毒,身上沾满了血,四肢细长,它的巨力也随着身形的改变消退,仿佛被拔了毒牙的猛兽。
对面陡然消失的力气险些让廖星火跌倒,他踉跄好几步,稳住身形后拖着轻飘飘的仙物拔腿就往陨玉床的方向跑,仙物毫无还手之力,在地上滚来滚去。
好不容易摸索到陨玉床的位置,廖星火一把将仙物摁在陨玉床上,手下的肢体开始剧烈颤抖,看来这陨玉床伤它不轻。
到了这一步廖星火却有些茫然,接下来该怎么做?
比划了一会儿,廖星火试着将徒手仙物撕成两半。结果他废了老大的劲也没能撕开,不免有些气馁,难道要等到仙物被陨玉床耗死吗?
就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未几,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廖星火身后。黑眼镜蹲下身,随后揽着他的肩膀,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的匕首。
那把匕首摸起来很熟悉,是他刚才用来划破手臂的匕首,此时正沾满了他的血。
黑眼镜一手扶着廖星火的肩膀,一手握着他拿匕首的手,声音嘶哑,语带蛊惑:
“星火,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