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平时，廖星火一定能从霍仙姑细微的神情变化之中察觉出她的迟疑究竟代表了什么，但是此刻……他并没有注意到霍仙姑的异常。
廖星火扶着石壁走在最前面，没走几步就听到王胖子有气无力的声音。
“不行，都炸这么深了还什么都没有，这里不可能有机关。”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好似一只破风箱在奋力嘶吼，“……我快顶不住了。”
“胖子！”廖星火用力喊了他一声，刚喊完就觉喉间一痒剧烈咳嗽起来，停下来的时候身体还有些颤抖，他能感觉到，再咳下去咳出血都是轻的。
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顺着，廖星火侧头，黑眼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隐约还有点凝重。
看惯了他总是漫不经心的笑容，忽然这么正经还真是有点让人不习惯。
小哥从另一处爆破点走过来，廖星火正想说话，张嘴却吐出一大口血，黏腻的血液从唇边滴落，他蹙着眉艰难呼吸，眼前发黑。
“星火！”
好几道声音混在一起，廖星火分不清都是谁在说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五颜六色的光斑充斥在视线中，他的大脑仿佛被搅成一滩浆糊，眼花耳鸣了好一阵才勉强缓过来。
他轻微晃了下头，本意是让自己清醒一些，谁料差点一头栽倒，稳住身体之后心有余悸地不敢再动脑袋，只用眼睛左右扫视。
他们竟然又回到了满是毒气的水池。
廖星火能够感觉到，他的脸上戴着防毒面具，衣服被裹得严严实实，连手套都被戴上了，尽最大的可能减少与毒气接触的面积，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装扮。
“好点了吗？”黑眼镜扶着他，声音从防毒面具下传出，十分沉闷。
“我没事，我们怎么又回来了？”廖星火没有说的是，他感觉皮肤下面有些涨热，伴随着细细密密的痒意。
“发生了一些变故。”黑眼镜注意到他脖颈处的僵硬，伸手按在他后颈捏了几下。
效果立竿见影，廖星火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眩晕感的褪去，他攥了下手，力气也回来不少，不再是软绵绵的状态。
“哑巴刚才提出一个办法，实验的时候出了变故。”
廖星火看向那道幽深的隧道，王胖子正站在入口，即便是隔着防毒面具也能看到他难看的脸色。
“出了什么变故？”廖星火摘下防毒面具，脸色如同纸一般的苍白，配上他雪白的头发，整个人一丝血色都无。
他旋开水壶盖子，先是漱口，直到嘴里血腥味淡了才小口小口地吞咽，喉结不住地滚动。
“哑巴不见了，他没有回来。”黑眼镜捻去廖星火唇角的水渍，声音很轻，“我正准备进去看看。”
廖星火放下水壶，眼底已经红了，他看向黑眼镜，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怔了几秒道：“我和你一起。”
黑眼镜笑着摇头，他扶着廖星火的肩膀，倏尔问了一个问题：“我可以提前支取报酬吗？”
报酬？
或许是受到毒气的影响，廖星火思考了两秒才明白黑眼镜所说的报酬是什么。
“……可以。”廖星火想对他笑一下，却根本笑不出来，只能闷闷道，“但是我没带卡。”
黑眼镜说不用卡，他解开自己脸上的防毒面具，稍微正了一下墨镜，低声道：“闭眼。”
廖星火惊愕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攥着水壶，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内心进行着剧烈的挣扎，表情几度转变，最终下定决心真的轻轻阖上了眼睛。
黑眼镜垂眸看着他，慢慢低下头，侧过脸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的墨镜不至于压到他。
在充满毒气的洞穴里，身材高大的男人将白发青年完全笼罩。他一手扶着廖星火的后脑，一手抬着廖星火的下颌，以一个完全掌控的姿态品尝珍馐。
廖星火紧闭双眼，手掌推拒在黑眼镜身前，却没有用力，渐渐失去了力气。
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在某一个瞬间之后，廖星火的脸颊忽而被捏了一下。
廖星火这下是真的有点想挣扎了，然而黑眼镜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动作变得轻缓起来，甚至隐隐有把主动权让给廖星火的意思。
廖星火才不要什么主动权，他僵硬着身体，整个人快熟透了，苍白的脸上迅速浮上一层炽热的颜色，眼睫颤抖，却不敢睁开眼，好像不看到发生的一切，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那只像是精雕细琢过如同艺术品一般的手紧紧抓着黑眼镜的衣服，紧紧绑住的衣袖勒出一圈浅淡的凹痕。
黑眼镜直起上半身，松开了廖星火。
盯着自己的杰作看了一会儿，他慢条斯理地舔过嘴唇，给廖星火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手指缠绕过柔软的发丝，随后灵巧地绕开。
廖星火还没回过神，眼神还有些没有聚焦。
“你真是个……慷慨的主顾。”黑眼镜如同最沉稳可靠的伙计，感谢着东家的大方。
他没想到廖星火如此不设防，任由他横冲直撞，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合适，黑眼镜很难保证自己能不能收住。
趁着廖星火还没反应过来，黑眼镜迅速将防毒面具给他戴上，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去看看哑巴，你自己小心一些。”
他又看了两眼廖星火，起身往隧道走去。
廖星火手里还攥着水壶，他定定地看着黑眼镜的背影，直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被隧道吞没才恍然清醒。
没有时间思考黑眼镜刚才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猛地起身，差点趔趄倒地，扶着石壁才站稳。
往四周看了一圈，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横七竖八地躺着，看起来有些渗人。
廖星火向王胖子走去。
王胖子刚目送黑眼镜进入隧道，眼角余光瞥见廖星火连忙上前扶住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廖星火差点岔气咳嗽，咬了下嘴唇，移开视线，“刚才，黑眼镜说什么了？”
王胖子心乱如麻，没有发现廖星火的异样，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隧道，叹了口气：“他说如果他也没回来，其他人就不要再进去了，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廖星火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褪去，他回头瞥了一眼倒下的众人，又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王胖子，心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