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廖星火发现他正靠在黑眼镜肩膀上。不知黑眼镜是怎么调整的姿势,他以这种半躺着的坐姿睡了许久,醒来竟没有觉得浑身酸疼。
几乎是在廖星火睁开眼的同时,黑眼镜的呼吸频率就发生了变化,很明显,他也醒了。
“感觉怎么样?”黑眼镜先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一些。
廖星火没有说话,他目前还处在“醒了,但是没有完全醒”的一种状态之中,对外界发生的变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却怠倦于做出回应。
黑眼镜便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廖星火脸侧还带着压痕,红了一小片,头发有些乱,几缕格外不听话的头发乱翘着,眼神是直的,眨眼的频率很缓慢。
简而言之,还没醒困。
黑眼镜重新闭上眼,面朝着白发青年的方向,慢悠悠地扭动着肩颈,维持一个姿势太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僵硬感。
“……我睡了多久了。”廖星火语速很慢,说话的时候,神智也渐渐清明起来。
黑眼镜道:“大概五六个小时。”
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点能够保证五六个小时的高质量睡眠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没有黑眼镜,廖星火可能一秒钟也睡不着。
不单单是指他那手按摩的技艺,更多的是黑眼镜这个人本身的存在。
一个人落入裂缝之中被困,与两个人被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对廖星火而言,或许是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太少,他自己也从未表现出来过,但实质上,他并不喜欢独自一人的感觉。
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但是廖星火心里很清楚,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陪伴。
矫情时刻一点就够,再多就恶心了。
廖星火站起身,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继续睡前未竟的事业,又开始摸索墙壁。
旁边传来破空声,廖星火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但下一瞬就发现视野中的一片漆黑,与此同时,黑眼镜解释道:“我活动一下身体,你忙你的。”
廖星火点了下头,手指用力,抠下了一块石壁上的石屑,他用的关节巧劲,没有碰到指甲,否则这会儿该甲肉分离了。
体力恢复大半,头脑清醒,五感敏锐的他已经抓住了之前察觉到的不对劲的感觉。
手里的这块石屑是最常见不过的东西,重点也不是石屑本身,而是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很淡,如果不努力去分辨是根本嗅不到的,亦或是闻到了这股极淡的味道,却将其归于石穴中本身的味道。
如果廖星火不曾去过一个地方,他也不会重视这股极淡的味道。
但他曾去过疗养院的二楼,并在与吴斜一同寻找小哥和王胖子的时候,使用了人形小哥探测仪,也就是怪脸。
当时怪脸在前面开路,它能够溶解并重组石灰岩,在看似封闭的空间里开出一条新的路。而重组石灰岩的方式,便是分泌一种体液,这种体液干涸膨胀之后与石灰岩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体液只有未干的时候才会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干涸之后味道就会散去。
而此刻,廖星火在石壁上闻到了这股味道。或者说,闻到了逐渐逼近的味道。
“黑眼镜。”廖星火眼睛很亮,问他,“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黑眼镜逐步靠近,停在廖星火身后,低头在他颈窝里深嗅,含糊道,“什么味道?”
廖星火:“……有没有可能我说的不是我身上的味道。”
短促的呼吸打在身上的感觉有些奇怪,尤其是黑眼镜刚才活动过身体,体温升高不少,连呼吸都是烫的,廖星火甚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但或许是黑眼镜这两天的体贴细心让廖星火对他的容忍度高了不少,此时只拽着黑眼镜,把他推到石壁旁,这次讲得很明确:“石壁后面的味道。”
黑眼镜闻了很久,说:“不就是石头的味道?”
“不,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我们有办法出去了。”廖星火说着,心情十分雀跃。
反正怪脸们一个个都十分呆滞,他虽然感觉到这石壁后面怪脸不少,但心里也没什么紧张感,反而给怪脸们加油打气,希望它们动作快点。
再在这石穴里待下去,他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
“小花,你没必要陪我一起下水。”
吴斜站在临时扩充的营地边,调整着身上的装备,对一旁的解雨辰道,“这边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营地里已经多了许多的解家伙计,正井井有条地忙碌着。
“我答应了吴二叔会保证你的安全。”解雨辰戴上面罩,声音从面罩里传出来变得有些低闷,“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吴斜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他心中的焦虑已经浓厚得有些使人麻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得尽快找到他们。
尽管二叔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巴乃的情况,不同意他亲自下水,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吴斜也一个都没有接。解雨辰不说,他都不知道二叔竟然亲自过来了。
那更得抓紧时间,否则二叔抵达巴乃,他恐怕得被抓回吴家老宅修身养性。
吴斜扣上面罩,与解雨辰对视一眼,慢慢潜入水中。
岸上,解家伙计个个神色严肃,都注意着两人举动,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三十米。
六十米。
七十米。
“家主?”负责监测两人情况的伙计见两人迟迟没有移动,抖着嗓子在通讯线路中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家主?”“吴小三爷?”
一片死寂,伙计看向周围的其他人,满脸惊慌。
若不是解雨辰下水之前再三强调,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许随意下去找他们,恐怕这会儿湖里已经在下饺子了。
“再等一等。”有冷静的伙计指着屏幕,上面显示解雨辰和吴斜体征都很平稳。
如今还没到自乱阵脚的境地。
然而就在解家伙计人人紧张地注视着屏幕的时候,不速之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