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的声音震耳欲聋:“急死我了你们俩!”
“下面有什么东西让你们舍不得上来?!”
刚刚从水中冒出头的两人顿时停住了,只露着一双眼睛看着王胖子。
王胖子满肚子的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蹦了出来,直说得廖星火和小哥不知怎么回答。
趁他喘口气的功夫,小哥将怀里的大鱼放到竹筏上,却见王胖子身边已经有一条了,不过没刚才自己送上门的这条大。
王胖子说了个痛快,一看两人还在水里,“快快快,赶紧上来,底下是个什么情况?”
“下面……有个瑶寨。”廖星火扒开面罩,坐在竹筏上,第一件事就是脱潜水服,他不喜欢这么紧的衣服,不在水里就勒得人喘不过气。
“里面有栋汉式高楼,我们在周围看了看,耽误了一点时间。”
讲到这里,廖星火看向小哥,“小哥,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小哥坐在旁边,黑发湿漉漉的,不停地往下滴水。他眼睛看着水面,缓缓道:“我在古楼另一侧。”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好似想到了什么。廖星火对他这个表情相当敏感,于是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想起过去的记忆。
“不能从水里进去。”小哥忽然说,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挣扎,最后重新归于平静。
廖星火试着将他的语言重新组织起来,“小哥,你的意思难道是古楼不能从水里进去?”
小哥没回答,他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明白。
王胖子越听越是好奇:“什么瑶寨,什么汉式古楼?”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黑眼镜拎起潜水服,往自己身上套,“你们俩歇会儿吧,咱们交班。”
廖星火正观察着小哥的表情,闻言看向黑眼镜,对方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紧接着,廖星火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捋了一把,上方传来黑眼镜懒散的声调。
“胖子,好了没?”
“马上!”王胖子艰难地和潜水服作斗争,嘴里嘟囔着,“减肥,他娘的老子以后一定减肥。”
等到那身肥膘都被潜水服牢牢勒住,王胖子看起来都快翻白眼了,他背起更换过压缩空气瓶的水肺,一头栽进湖里。
廖星火看得心惊:“……这真的没事吗?”
黑眼镜哼笑:“放心吧。”
他面罩里还戴着墨镜,看起来奇怪得不能再奇怪。
“黑眼镜,”廖星火叫住正要下水的男人,迟疑道,“别进古楼里。”
黑眼镜回身,比了个手势,往后一倒,巨大的水花溅起,他被湖水吞没。
与此同时,竹筏上的两人也成了落汤鸡。
廖星火顶了下腮,心情有些不爽,他甩了甩头发,拨开贴在脸颊上的湿发,目测过竹筏与岸边的距离,放弃了回岸上一趟的想法,往后一仰,躺在竹筏上。
阳光有些刺眼,廖星火将手臂挡在眼前,身上的水珠被快速蒸发,很快就变得干爽起来。
竹筏晃动一下,廖星火转头看去,小哥也躺了下来,正阖着眼,闭目养神。
青黑麒麟又跑了出来,安静地卧在小哥身上,神气又昂然。
廖星火手痒,戳了下麒麟尾巴,抬眼对上小哥视线,丝毫没有自己在动手动脚的自觉,反而问道:“纹身疼吗?”
对于这个问题,小哥无法回答:“不知道。”
自他有记忆开始,麒麟纹身就已经在他身上了,是身体的一部分。
廖星火收回手,手指转而抚上自己腰侧,轻轻摩挲。
在水里泡了两天之后,即便现在体温很高,那两道蓝色纹路也没有再出现。
小哥注意到他的动作,半坐起身,探向蓝色纹路。
蓝色纹路被碰到的时候,廖星火差点掉水里,他稳住身形,推开小哥的手,抱怨道:“你别突然碰我,吓我一跳。”
——他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戳人家麒麟尾巴的事,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抱怨。
小哥的手按在竹筏上,发丘指扣在竹子凹陷间,安静等了一会儿,礼貌问道:“可以碰吗?”
“哦,可以。”廖星火这次很大方,躺平任碰,手臂又横在眼前,遮住刺目日光。
小哥任劳任怨地在蓝色纹路出现过的地方检查,确认没有其他变化才移开手,收回手时指腹还保留着些余温。
廖星火也没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自己心态十分乐观:“反正死不了。”
小哥不说话,沉默地凝视湖面。
微风拂过湖面,带来一丝林间清凉,又带起湖面些微涟漪,仔细感受,天好像有些阴了。
王胖子和黑眼镜还没上来,廖星火总算是体会到刚才他们的感觉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比赛跑步一样,扰得人不安生。
他坐起身,也没心情躺着,誓要把湖面盯出一朵花来。
不知看了多久,廖星火豁然察觉出异样,“小哥,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在旋转?”
“嗯。”小哥说,“我要把你推下水。”
“啊、啊?”廖星火还未想明白小哥是什么意思,就被小哥推下了水,下一瞬,小哥也出现在他身旁。
“往岸上游!”
小哥的声音又急又重,廖星火反应过来,感受到了湖里水流的变化,眉眼一寒,迅速划开水往岸边游去。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
湖中的漩涡越来越大,将湖面上所有的一切卷入湖中,带着要将万事万物都嚼碎的狠意。
廖星火都被呛了一口水,他努力地想游到小哥身边,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
小哥也伸着手,手臂绷得很直,脖颈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就差一点。
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都被湖水吞没,难言的眩晕中,有什么东西砸到廖星火后脑,他瞬间眼前一黑,最后一眼只看见小哥骤变的神色。
小哥,别担心。
廖星火想说,他不会在水里出事的。
话未出口,他已意识涣散,廖星火无力抵抗,慢慢闭上了眼睛。
湖面重归风平浪静之时,无论是竹筏还是闲语的两人通通都消失了,只余岸上空荡荡的营地。
雷声轰鸣,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