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诡异的香气,但小哥察觉到,手里这截腕骨似乎更细了一些……
看到小哥闻手腕的动作,廖星火恍若被惊雷劈过似的,将一系列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疗养院里禁婆身上的怪香,在雨林里时陈纹锦给他的药丸散发的熟悉香味,以及当下小哥发现他身体不适立刻去闻味道的举动。
廖星火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凑到鼻下。
没有什么香味。
心中猛然一松,大悲大喜之下廖星火险些晕过去,他深呼吸两口,勉强维持清醒。
他不想变成疗养院里的禁婆。
小哥之前垂着眼睛,看不清其中神色,再抬眼时看到廖星火也去闻味道,脸上表情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又很快恢复。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冲击,那种到处都疼的感觉反而淡了一些,廖星火反掌将手搭在小哥手臂上,有气无力道:“我没事,赶紧走,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过来了。”
耳朵里塞着纸团听不太清,偶尔一些细微的声音还是被廖星火捕捉到了。
小哥站起身,顺势将廖星火架起来,将两个人的背包都甩到另一侧肩膀上,再度往蓄水池里走去。
蓄水池里的水竟然称得上是温热,混杂着许多东西,大多是枯枝烂叶,亦或是些碎石土屑。
两人速度并不快,尤其是当其中一人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时候,但也不慢,因为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无论是小哥还是廖星火都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被扰乱的水流发出哗哗的响声,一层薄薄的水气逐渐弥漫,走在水里,头发很快就粘成一缕一缕的。
蓄水池四壁上的水道有些还能用,正流淌着水流,有些已经完全干枯,就例如两人走来的那条山间石洞,可能千年之前还是地下水道,到了如今已经裸露在了地面之上,成了山洞。
小哥架着廖星火走到蓄水池里面,这蓄水池下面并不平整,越往里走水越深,两人停下的时候,水已经没过胸膛。
“闭气,游过去。”
说着,小哥看向廖星火,有些不确定他能不能潜游接下来的一段水路。
廖星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他抹了把脸,将湿透的发丝撩到一旁,面色有些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我尽力。”
之前陈纹锦说过他水性很好,但迄今为止,廖星火并没有验证过此事,也不知道所谓的水性好能好到什么程度。
此前小哥一直在看路,现下才看人。
廖星火站在水里这一幅画面不知触动了脑海中的什么记忆,小哥眼神空茫一瞬,又慢慢恢复焦点。
他不再多说什么,见廖星火做好了准备,便先潜下去,在水下看见廖星火的身影,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往前面游。
这时廖星火才体会到他的水性究竟有多好。
只能说如鱼得水。
不仅潜在水中速度很快,一个不留神就滑到小哥前面去了。而且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各处隐隐的疼痛一下消失大半,力气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两人在水下的速度很快,数十秒的功夫便从水道脱身而出,落在地上,水流因为重力的缘故,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角度落下去,像是一堵墙将内外隔绝。
两人站在原地不过一会儿,脚下就浸了一片水洼,是从身上滴落的水。
廖星火无声叹了口气,拧了拧衣角,虽然作用有限,但也比什么也不做来得好。
小哥丝毫不在意湿透的衣服,已经开始查探附近情况,时不时在墙壁上敲敲打打。
在这里已经完全听不见水道里有节奏的水声了,廖星火把耳朵里塞着的纸团取出,世界一下子清晰起来。
这里的温度比山洞里还低,廖星火衣服没拧干多少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
水瀑旁有风,廖星火换了个位置拧衣服,小哥仍旧在附近不知道做什么,过了一会儿自己回来了,却是一脸的泥。
廖星火愣了一下:“这里也有蛇吗?”
小哥坐下,从背包里拿出干粮。
“有蛇蜕。”
蛇不会随意蜕皮,只会在安全的地方蜕皮。这里不会是蛇的老家吧?
而且总说蛇,其实廖星火进雨林以来还没有见过哪怕一条蛇。但远比他身手更好的小哥都这么谨慎,廖星火也起身找了点泥简单涂了下。
再回来的时候,小哥已经抱着刀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了。
廖星火看了他一会儿,心说,还以为小哥是铁打的,看来也不是,到底是肉体凡胎。
他身体疲惫得很,也没什么力气,却没有立刻休息,只靠在背包上发呆。
再没有经验,进沙漠这么多天,廖星火也养成了习惯,一个队伍里的人不能同时休息。
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后,小哥睁开眼,示意廖星火赶紧休息。
身上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廖星火也不客气,往地上一躺,枕在背包一角,刚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
陈纹锦找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一睡一坐,便没有说话,坐到一旁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眸光明明灭灭。
小哥看向廖星火背对着他的身影。
身形偏瘦,比小哥在营地见到时消瘦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也看出来了。”陈纹锦不知什么时候也看向廖星火,幽幽开口,“和齐羽当初一样,他也快撑不住了……我也是。”
齐羽这两个字一出,小哥眼神立刻波动了一下,眼前浮现出连绵不绝的大海。
海天一线,澄澈的海水之下是宏伟到不可思议的海底墓葬……以及无数人想要埋藏的秘密。
陈纹锦不再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默默数了一下日子,随后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
廖星火醒来时身体基本已经恢复了,除了有点冷没有任何问题。看到陈纹锦他也不意外,打了声招呼问道:“吴斜到哪了?”
小哥也看过去。
顶着两人的视线,陈纹锦没什么表情:“引到另一处蓄水池了,解雨辰和吴三醒也在那里,他会没事的。”
“解雨辰?”廖星火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恍如隔世,“他怎么和吴三醒在一起?”
陈纹锦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了他们,离得再近就要被发现了。”
虽然她没提黑眼镜,但廖星火心中有预感,他应该也和吴三醒在一起。
叙完闲话,陈纹锦走在前面带路,东拐西拐地在地下穿行。
她还不忘给廖星火解释:“我们先去见一个人,见到那个人,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我们就去找吴斜,去西王母宫的核心,在那里有解决一切的办法。”
她的语气很奇怪,从未有过的低沉,而且说话很干脆直白,一点也不像陈纹锦。
廖星火心头一跳,顿住脚步,顺便拉住小哥,表情十分警惕:“你不是陈纹锦,你是谁?”
陈纹锦转过身,一脸无语。
廖星火与她对视片刻,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尴尬,拉着小哥的手也松开了,却十分嘴硬:“你刚才太奇怪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陈纹锦想解释,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人之将死,什么都不重要了,也就不想卖什么关子,逗什么乐子了。
她即将到达终点,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终点。
陈纹锦什么也不解释,继续领路。
空气很沉默,廖星火察觉出一些东西,心情也渐渐沉了下去。
最后拐了一下,陈纹锦带两人走进一处死胡同,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听到动静抬起脸看过来。
那是个看起来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却满脸风霜,鬓角已经有些发白,看到陈纹锦进来,他慢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