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岚。”
“你想死吗?”
听见这种话的时候,宋清岚有些失笑。
若是以前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下一刻那家伙的脑袋就会立刻搬家,可现在正在说这句话的人,却能让她的脑袋搬家。
“哼。”宋清岚冷笑一声,看着他道:“沈渊,没有人想死。”
她摸着肚子,眼神凉薄得可怕,轻轻地,一字一字地道:“我、有、喜、了。”
她说完就笑了,笑声有些诡异又阴柔,而看着沈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之后,她笑得更起劲了,甚至蹲下来,靠在梅念知身边道:“嫂嫂,我又有喜了,你不祝福我吗?”
“宋清岚!”沈渊上前一步,拽着她的衣襟把人给提了起来,眼底充血,神情狰狞,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宋清岚以前看不懂他,因为两人见面的第一眼,他就说过:“你和我很像。”
宋清岚当时并不赞同,因为她的目标是沈深。
后来她不得已选择沈渊的时候,她大概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他们都是被别人所挑剩下的人。
沈深不要她,她为了宋家的颜面,不甘就这样离开闽都,就算离开了,等回到阑都,她的名声也没有以前好。
而沈渊则是生来就不被人看好,王爷不会把王位传到一个庶子手里,就连挑媳妇,他也只能挑沈深挑剩下的。
“怎么?你敢打我吗?”
宋清岚反握住他的手,扬起双眉:“你以为,自己当上王爷了,就敢跟我叫板了?”
沈渊忍着气焰,颤抖着指节道:“闭、嘴。”
宋清岚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沈渊我告诉你,想休妻,门都没有。”
接着就甩开了沈渊的手,往门口走去,脚刚踏出两步,又回头望着梅念知说:“嫂嫂,不用感谢我,这些事情都是弟妹该做的。”
“滚!”沈渊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要不是顾及到梅念知,他也许会直接把这疯女人给掐死。
若不是有个女人穿得和梅念知一模一样,让他在路上耽误了功夫,他已经赶在她找到梅念知之前,把她解决了。
见他气急败坏,宋清岚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声音像布满荆棘的藤蔓,触及沈渊的内心。
她说:“是个什么东西,区区庶子,沈深在的话你连台面都上不去!也妄想和老娘叫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沈渊被衣袖遮掩住的拳头早就已经捏得指骨泛白了,但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到宋清岚身上,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梅念知走去。
而他才不过刚刚踏出一步,梅念知手里的陶瓷碎片就对准了他。
沈渊尽量保持冷静与平和,像往常一样,道:“嫂嫂,你别相信她……”
“你不要过来。”
梅念知没有抬头,她好像很冷静,但她的肢体动作已经出卖了她。
她在犯恶心,就像看见了一团已经腐烂,并且被驱虫啃噬的动物尸体,恶心到让人从头到脚都感觉不适。
“念......”
“别过来!”梅念知提高了音量,她的眼里除了泪意,还有恐惧和恨意,她望着沈渊的那张脸,眼底的恨聚集成泪水滚落下来。
“阿瑜,可不可以和碧柳姐姐出去玩一会儿?”她抹掉眼泪,强笑着回头,自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得很好,不会在孩子面前失态,但她的脸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狰狞过。
沈瑜摇头。
可沈渊还是下令让人把他和碧柳带出去了。
他没法和沈渊抗衡。
小沈瑜一路挣扎着被人抱了出去,他的嘴角还挂着血,手上还握着银针,但他不敢出手伤人,他如果做了,沈渊会真的翻脸不认人,把他丢进江里喂鱼的。
“我爹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等到沈瑜离开了,梅念知才紧紧攥着那枚玉佩,对沈渊进行了盘问。
沈渊听见了,在门外的时候就听见宋清岚那死女人的话了。
他以为这蠢女人只是威胁他玩玩而已,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去找到了这玉佩,他明明已经丢了!
不能乱,不过一个玉佩而已,把错全都推到宋清岚身上就行了,于是他道:“念知,你听我解释,那都是她的谎言,你先把碎片放下,不要伤到手了,我们慢慢......”
“还解释什么解释?!”
手里的陶瓷碎片被摔了出去,正好砸在沈渊的胸口上,梅念知的手被划开一道口子,流血了。
“念知!”沈渊慌了,召来了手下道:“快!传大夫过来!”
这上面有宋清岚的毒药,会中毒的!
他上前想要把人抱起,梅念知却用力推开他,低头看着掌心的血液,讥嘲着道:“难怪。难怪啊。”
“难怪梅府上上下下,最后只有我活下来了,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盘算的吧?”
难怪你会在把我带回王府之后,百般宽容......
难怪你会说出:“除了我,没人再能为你遮风挡雨”这种话......
沈渊慌忙拿茶水给她冲洗,又拿出手帕给她止血,将她的手放到自己额间,神色痛苦地道:“念知我求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我不囚禁你了,跟我回去,好吗?”
梅念知苦笑着看他,“不好。”
接着说自己的分析:“让我回梓晤去,亲眼看着那些匪徒杀掉了我的亲人,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会偏偏就放过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
为什么在一个破庙里,会那么及时的出现一个接生婆……还有小秀……”
梅念知越来越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呼吸都是痛的,她的心好像被戳了几个大洞,每一个洞里面都有一个亲人,朋友,爱人……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手掌上的划痕不算深,但的确已经有了中毒的迹象,沈渊没法再等了,直接把人给打晕,拦腰抱起,出了房门。
***
梅念知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闽都了。
知雨轩里的人变多了,但她却觉得更加冷清了。
这种冷清以前一部分来自于心里,现在好像,几乎一整块都来自于心里了。
她被限制了很多东西,不能独自一人看书,不能独自散步,独自浇花,甚至不能单独洗澡,总之,只要是她清醒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人陪着。
当然,这包括限制了她和沈瑜见面的自由。
碧柳已经不见了,自从她醒来之后,碧柳就再也没出现过。
梅念知不想去猜她去了哪里,却是夜夜做梦,梦到她就在自己面前。
有时候在双云的那间小院子里,有时候在知雨轩的池塘边,有时候又好像飞到了天上......
而她有时候,好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沈渊没再出现在她面前过,她也不在意他是生是死,但是她想着,只要他敢来,她就一定要让他死。
然后,他就真的来了。
他是和沈瑜一起来的,在沈瑜拳打脚踢地从他的腋弯下抽离出来,又兴高采烈地扑进梅念知的怀抱时,他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梅念知想,今晚,会是一场死局。
不是他,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