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放手。”望朔蹙着眉道。
摘星倔强道:“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
望朔叹了一声,把她的手轻轻拿了下来,退出两步距离后缓缓道:“你先把衣裳穿好,把药给喝了。”
摘星问:“那你会留下来吗?”
望朔不出声了。她应该能知道自己的想法,既然三年前没有留下,那么三年后也同样如此。
“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的。”
见摘星又要将原因归咎于自身,望朔赶忙打断她,“我讨厌的不是你。”
摘星追问:“那你讨厌谁?我爹吗?还是那些长老们?”
望朔长呼了一口气,一点点移向桌边,“先……喝药吧,昨夜下了雨,凉得快。”
摘星抓住他的手腕,“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望朔红了耳朵道:“你身份尊贵,我不敢辱了你的清白。”
他就连说话时目光也在回避,这般羞涩又笨拙的神情和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摘星突然觉得,他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但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大公无私的玉摘星了。
失去的痛苦,她不愿再体验第二次。
摘星笑着拿过外衣披在身上,坐到凳子上,“喂我。”
乌黑的长发滑落至腰间,如玉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笑意,眸中似有水波流转,想要一点一点将人拖入。
望朔无奈道:“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我来喂你。”
摘星看着他道:“只要你在身边,我就能做回小孩子。”
望朔道:“并不是只有我在,你才能当个小孩,而且我们都长大了……”
“别人我不稀罕!”摘星打断他。
“师兄。”摘星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回来吧,回到月落宫,回到我身边,继续保护我一辈子,好吗?”
“不好。”望朔把药碗送到她面前,平静道:“这三年,月落宫有了新的门人,我也有了新的生活,我们各自都拥有了新的伙伴。摘星,我们回不去了。”
摘星面色一沉,哑声道:“你有新欢了?是昨晚那个女人吗?”
望朔心里咯噔一下,并没有否认,只答:“听寒不是新欢。”
“那是什么?”摘星冷笑一声,“我们在一起十年,她最多三年,不是新欢是什么?姘头吗?”
“摘星!”望朔突然提高了声音,压着怒意看着她,“我们之间的事,和她没有关系。”
“有关系!”摘星收敛着的怒火也突然爆发出来,强硬道:“我玉摘星的夫君,只有妻,没有妾!”
她身形一晃,抚着胸口道:“望朔,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以为这三年来,你也会思念我,没想到根本是我一厢情愿!咳咳!”
她太过激动,又加上昨晚在冷水里泡过,回来又被冷风吹了一路,伤病复发了。
望朔伸手把人搀住,见她还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裹着外衣把人给扛了起来。
等将她放上了床,又端了药碗过来,不由分说地递到了她嘴边。
摘星嗅着面前苦涩的药香,赌气道:“都这样了你也不肯喂我吗?”
望朔道:“有手,有勺,你可以自己喝,除非你不想治愈。”
摘星莞尔一笑,伸手盖住他的手指,将药一饮而尽,然后从床边拿出手帕,将嘴角的药液擦拭干净。
“治愈不了的。”摘星神情落寞地看了一眼碗底的残留,翻身上了床,“你走吧,在我回心转意之前,离开锦州。”
帷幔落下,两人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望朔看着手里的药碗,忍住想要将药给带走,送去化验的心情,轻声道:“对不起。”
“摘星,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配不上你。”
“你说得对,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算是个懦夫,我曾经承诺过会永远守护你,是我食言了,真的很对不起。”
摘星静静听着,泪珠已经打湿了锦被。
望朔缓缓走到桌边,把碗放下,对着床幔深深一躬,“望朔,这就离开了。”
话毕,望朔便打开了门扉,甫一开门,脸上便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望朔轻轻擦走了嘴角的血渍,任由那人揪着自己的衣领,在下一记拳头来临之际,抬手挡了下来。
看着那人暴怒的面容,望朔温和道:“师弟,好久不见。”
“别叫我师弟!”贺承坤愤懑地盯着他道:“你早就不是月落宫的人了!哪来的权利让你叫我师弟?!”
“承坤,不得无礼。”一剑眉星目的年青子弟擒住了贺承坤的手,看着望朔温润如玉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师兄!”贺承坤怒喝道:“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朔白将两人拉开,面色依旧是温和儒雅,抬眼问他:“你一定要在摘星的门口打闹吗?”
贺承坤哑了片刻,红着脸收回了拳头。
朔白轻轻弯眼,“月落宫的茶水换新了,去‘新月照花林’坐一坐吧。”
望朔点了点头,朔白便道:“承坤,去泡些不见天过来吧。”
贺承坤道:“要我给他沏茶?我不去!谁爱去谁去!”然后气冲冲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望朔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性格。”
朔白则从衣袖里掏出两只白瓶子,拎着晃了晃,“以酒代茶,师兄不介意吧?”
望朔笑道:“你都还当我是师兄,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只是没想到,月落宫最不近酒色的人,竟然也会喝酒了。”
朔白反问:“你难道还没学会吗?”看他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耐人寻味。
不是说,在依靠当别人的面首过日子吗?
虽然他不曾听说过关于面首的事,但不会喝酒怎么混得下去?
望朔默了默,脑海中闪过听寒的样子,“昂,还是老样子。”
一杯倒。
因为只要有酒的地方,都被听寒给挡下来了。
朔白看他唇边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的不解更深了。
……
宫门后山,新月照花林。
烂漫的紫藤花开得正盛,一丛接一丛的相互交错着,再自屋顶和桁架上垂落下来。
清风拂来,激起万千花穗,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只青紫色的蝴蝶在随风起舞。
淡淡花香弥漫,仿若步入了一片淡紫色的花境之中。
花境深处,有一处临湖的小亭子,翘角飞檐,古色古香。
从这里,能够清晰地观赏到对面的山水和高楼,若是夜晚,还能临湖赏月。
两人相对而坐,一串清脆的淡紫色银铃在树上发出清响。
朔白把酒递给望朔,回忆道:“依稀记得,你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犯了桃花藓,把摘星吓得不轻,从此再也不敢带你过来了。”
望朔接过酒壶,淡淡“嗯”了一声。
朔白道:“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望朔吞了一口酒,道:“我现在给人当侍卫,抛却了门派里的那些繁杂纲领,身边也结识了不少朋友。”
“侍卫?”
朔白轻挑了一下眉毛,神情愈发困惑起来。雪飞楼的人还需要请侍卫吗?
想了想,朔白道:“望朔,你我兄弟之间,就不用说这些遮掩的话了。”
直接说是在当面首也没什么的。
“遮掩?”望朔好笑道:“我有什么好遮掩的?”
朔白哑了哑,轻轻仰头喝了一口酒,道:“你和那姑娘之间,关系不一般吧?”
“这……你也看出来了?”望朔面色红了红,解释道:“我也不是想要瞒你的,只不过,以我的身份,要想接近她不是件容易事。”
朔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三年你一定过得很艰难。”
艰难?
还、还好吧。
跟在赵璟身边虽说刺杀多了点,不过大多时候也还算清闲,还能看到听寒,倒也不算艰难。
望朔睁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你知道摘星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吗?”
拉扯一番,望朔终于听到了他想要听的东西,专注地望着他道:“为什么?”
朔白也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疑雾重重,欲言又止。
望朔道:“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朔白纠结片刻,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他,道:“宫主在一年前,遭到了刺杀,摘星为了保护他,中了对方的暗器。”
望朔问:“什么暗器?”
朔白道:“梅花刃。”
他顿了顿,继续道:“刺杀之人用的武器,叫‘残暮’。”
望朔的眼瞳骤然扩大,不可思议地道:“雪飞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