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变大了，赵璟牵着沈瑜的手看向前方，锦州城万千灯火像莹莹星光聚集在一起，嵌在这一卷浓墨的山水画中。
月色如水，温柔地洒在沈瑜白皙的肌肤上，让他周身都笼上一层清浅的光，宛如神明降世一般，精致又矜贵。
景美，人更美。
赵璟不自觉就看走了神，沈瑜不太明显地弯了弯唇，抬眸与他对视，关切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潜台词就是，有没有什么人，需要我帮你杀掉。
赵璟认真道：“有，并且很急。”
沈瑜也严肃很多，“什么？”
赵璟抱着他说：“有个床，需要你来上。”
沈瑜顿时耳根子一片绯红，低声道：“……流氓。”
“这算什么？还有比这更流氓的呢。”赵璟傻笑两声，慢慢放缓了声音，“老婆，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你只要安心留在我身边就好。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
但是，你不能跟着我去荆楚。
赵璟伸手轻柔地绕起他的发丝，耳鬓厮磨道：“我在天沙城的时候，每天都好想你，被那些人揍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后来被邪功心法所控制，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已经死了，或者可能已经变成伏猛那样的畜生了。
赵璟接着道：“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我听见你说不能失去我，说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包括身边所发生的一些小事，这些我都感受得到。包括……”
他突然顿住了。
沈瑜的身体变得僵硬了许多，心脏跳得很快，目光有些局促不安。
昏迷期间，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以后会把他身边的危险全都清理掉。
这里的清理，很明显就是指剿杀干净，他当时太痛心了，一心只想着杀人报仇，若不是祝相羽竭力阻拦，恐怕现在还在同吞天圣宫纠缠。
沈瑜越发焦躁起来。
怎么办？
他好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了，他是不是开始厌恶他了？是不是马上就要抛弃他了？
赵璟又把人抱紧了一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语调轻盈平缓地道：“包括你想要替我去杀光那些人，我全都听见了。”
明明话语是那么的温柔，却像是裹挟了满满的荆棘向他扎来，沈瑜猛然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浑身仿若被置于冰川一般的寒凉，让人感到窒息，忍不住颤抖。
赵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慌乱，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责怪你，老婆，我知道你武功不弱，可是杀人太危险了，我不愿让你手上沾满血腥。”
沈瑜愣了愣，身边的冰川逐渐融化，面容渐渐柔和了几分。
赵璟继续说：“我更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背负上满身的罪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你为我杀人。”
身为作者，他自然是知道沈瑜今后的走向会如何悲惨，但好在他在这之前把人留在了身边。
但赵璟不知道的是，这份悲惨，沈瑜早就经历过了。
冰川彻底融化，沈瑜的目光渐渐聚焦，嘴边轻轻牵起一丝笑意。
太好了，他没有发现。
他没有发现，我手上早就沾染上数不清的罪恶了。
“好。”沈瑜伸手回抱住他，恐惧刚刚消失不少，就又听他道：“老婆，我想知道，那天沈贤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冷风携着点点湿润的水雾，像带血的刀子一般划过沈瑜的眼睛，连心里都感受到刺痛，嗓子里有一团烈火在烧，让人说不出话来，“我……”
一开口，竟是直接落出一滴泪来！
沈瑜愣愣抬头，惊慌失措地抹走了眼泪，赵璟赶忙回头看他，关切道：“怎么了？怎么哭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报仇！”
他越问，沈瑜心里就越是难过，一想到那个令人窒息的恶心的吻，他就止不住地发抖，连胃里都在翻江倒海地产生着嫌恶。
沈贤不爱他，从来不爱，或许有过一点点心动，但也不过是热衷于他的皮囊。
而上辈子，沈贤还是个不受宠的沈家二公子时，就经常利用沈瑜去拉拢一些大家族的老爷和公子，最后靠着沈瑜为他牺牲色相，成功当上了闽都的世子爷。
在这之后，他却嫌沈瑜太脏，连一个吻也不愿给他，甚至于一个眼光也不给。
可他后来为了满足自己自私的占有欲，强行将沈瑜锁在地下，日日折磨，疫病爆发，他也未能幸免，连到死也要拖上沈瑜一起走。
回忆太过沉重，光是想想那段时光，沈瑜就会四肢战栗，喘不上气。
而这辈子，沈瑜依旧甘愿沉浸在他温柔的外表之下，企图利用真心去挽救他。
可他错了，沈贤不是他用真心就能改变的。
这辈子，沈瑜提前杀了沈贤的大哥，让他当上了世子，因为如此，他不再需要去牺牲自己来保全沈贤，他已经尽量按照沈贤的想法行走了，却仍旧换不来他一个真挚的眼神。
他也曾设想过要和表哥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他是孤影，表哥只把他当做一把行走的杀人工具，一具只能由他所操控的最完美的杀人机器。
直到他遇见了赵璟。
他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重获新生。
“我......”
沈瑜突然很想把一切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可是他又没有勇气。
他不能确定面前这个人是否是真的完全包容他的所有，不计较他的一切过往。
他活了两辈子，上一世他的身心都不在自己手里，而这一世，他想把自己的身心毫无保留地交给赵璟。
可他不知道赵璟愿不愿意接受。
倘若他知道真相之后，就变心了呢？
沈瑜不敢去赌。
“好了，我不问了，宝宝，别哭好不好？我会很心疼的。”
赵璟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低声轻哄着说：“我不是想要质问你，我只是觉得应该求证一下，你被人欺负了，我是真的很心疼，就像你会担心我一样，我也很在意你的安危。”
沈瑜红着眼抬头，含着泪道：“你、都知道了……”
赵璟掌心慢慢贴上他的脸，拇指轻轻推走他眼下的泪珠，“我现在知道了。”
沈瑜的眼泪突然就决堤了，心中两辈子得不到倾诉的委屈全都涌了出来，低垂着眉，抿着嘴，像个孩子一般向他控诉：“他欺负我！他让我亲他！我不愿亲，他就掐我！老公，他掐我！”
赵璟心疼地把人往怀里揉，他还从未见过沈瑜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心完全暴露出来的样子，对沈贤的怒意又上升几分，“他掐你是吗？那我帮你掐回来好不好？”
最好把手也给他砍了。
沈瑜呜咽着在他怀里猛点头。
赵璟伸手缓缓摸上他光滑的脖颈，“疼不疼？”
沈瑜摇头，“早就不疼了。”
赵璟将他搂得更紧了，“应该很难受吧？”
沈瑜点了点头。
“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赵璟能够想象得到，被人掐住脖子之后强吻是一件有多恐怖的事，自己的声音也隐隐有些发颤起来，“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沈瑜抬头，神情木讷地道：“你不怪我吗？”不嫌弃我吗？
赵璟看着他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怪你呢？相反，你没有主动亲他，而是选择了亲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只是担心你这一举动会激怒他，以后他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赵璟握住他冰凉的手，“老婆，我很害怕他会把你给抢走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他会把你送到我的手里来，都是因为我设的局。”
“我利用秦婉婉和沈碧君，给沈贤传达了错误的信息，让他利用你来接近我，老婆，我在那之前，就已经对你动心了。”
赵璟轻叹一般地道：“要说怪，应该是你来怪我才对，若不是我非要让他把你交到我的手里……”
他还没说完，嘴唇就被覆上一片温软，沈瑜主动亲吻着他，柔软的舌尖相互纠缠一阵后，沈瑜轻轻舔了下他的唇瓣，弯了弯眼道：“我不怪你，因为我也是心甘情愿入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