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呜呜……哥哥，我害怕……”
赵睿趴在怀里哭了起来，眼泪浸湿了赵璟的前胸，有一丝冷意随着雨声悄然而至，贴在胸口处，与泪水明显不同。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只穿着一层里衣。
如果此时有人想在他胸口刺上一刀的话，绝对致命。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赵睿，紧张的情绪已经让他开始多疑了，直到看见他手里握着的是一只陶瓷小狗，呼吸声才敢稍稍放大了些。
他在想什么呢，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不对。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也是有可能杀人的。沈瑜像他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拿起软剑了。
“阁下在外面站着，不冷吗？要不进来坐坐？”
窗外的人影迟迟没有离开，赵璟拿不准他是谁的人，这次的局面比他想象中还要混乱一点，死的人恐怕不止一两个。
闪电又来了，有风吹开了一小点窗框，簌簌作响，赵璟将怀里的孩子又抱紧了一分。
他让望朔去假扮自己了，为了保证真实性，还将听寒等人留在他身边，又先去了一趟鹿鸣和拾野的房间，最后才兜兜转转来了税如潮这里，还换了两套衣服，若是这样都还能知道他在哪里，这人想杀他的心未免也太强烈了。
除了一个人，他想不出来还有谁。
窗外是死寂般的沉默，透过窗户，他能够明显感受到那人冰冷的视线，与他琼玉一般的温和毫不搭边，儒雅的外表下藏着一只野兽的心。
而此刻，他能够感受得到，那只野兽已然快要冲破牢笼。
赵睿在怀里抽泣着，距离已经这么近了，对方不可能听不见两人的声音，赵璟也不藏着了，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声道：“别怕，哥哥会保护你。”
这话他还真不是随便说出来哄人的。
虽然他现在身边没什么人，但如果真信他就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过来，那就大错特错了。
锦衣卫的黑蝙蝠也不是好对付的。
窗外那个人应该也在赌，万一失手了，这次大家都不会好看。
“表哥。”
房门另一边，一道清冷的声线突然传了过来，明明不算远，听起来却仿若来自深渊。说话之人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叫出这两个字。
沈贤侧头，黑色面具盖住他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沈瑜按住腰上的软剑，对他弯了弯眼，笑道：“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雨声淅沥，不知深浅地砸在地上，溅起无数道水花，让人自下而上升起一股凉意。
院子里的四照花依旧开得明艳，水滴顺着光滑的花瓣垂落，一滴一滴落在沈瑜的心上。凉得战栗。
电闪雷鸣，一道雷声破开乌泱泱的天空，冲出雨幕，在漆黑的面具上撕裂出一片突兀的死白，刹那间，沈瑜感受到一份来自于心底深处的恐惧感。
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人变得胆寒，甚至想要转身逃离。
沉默，良久的沉默。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对视着，中间隔着一层薄薄水幕，却又像隔着一片茫茫大海。波涛汹涌，不论他们哪一个人，只要踏出一步就会被吞噬掉。
“是世子殿下吗？”
赵璟能够感受到这份令人窒息的氛围，将赵睿藏在被子里安抚好，缓缓走向了门口。
他道：“世子殿下深夜拜访，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
沈瑜一手摸上软剑，一手备好了银针，冷汗从额头一直落到下颌，他的声音依旧是清冷平缓的，告诉赵璟：“他好像梦游了。”
马上就会走的，对吗？
沈瑜感觉自己已经快压不住自己的心跳了，房梁上有多少暗卫，他都不敢数，但他一个人肯定是没法搞定的。
他只能祈求表哥赶快走！
沈贤也注意到了，就在赵璟问话的时候，他愣神的那一刻，头上已经出现了无数只泛着寒光的眼睛。
锦衣卫。
叶无声真的出卖了他！
黑色面具微微转了个身，沈瑜手中的暗器也悄悄收了回去，默默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即便如此，他也能够闻到，表哥身上的浓重血腥味。
他去杀人了，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他要杀谁？赵璟吗？赵崇吗？还是赵睿——那个只有六岁的小孩？
如果他来晚了一步呢？如果他没有愣神呢？
他会去杀赵璟，再杀了那个只会哭着喊哥哥的小孩吗？
沈瑜不敢想，一想到刚才两人的对峙就已经让他浑身冰冷，冻得移不开脚了。
“噌——”
身后突然有一道冷光袭来，沈瑜侧身轻轻躲开，雪剑极快地破开他的右肩，沈瑜吃痛，甩出两道银光，那人却是不避，反而一掌拍在他胸口。
那人缓缓扭头，银针被他叼在齿间，发出一丝阴森森的冷光。
“哈啊！”
沈瑜摸着心口踉跄两步，喉咙里泛起一丝腥甜，口中喃喃道：“寒霜术，你是，雪飞楼的人？”
赵璟心头一动，难道是听寒赶过来了？
却听那人极度猖狂地道：“不，我是来取你命的人。”
是一道男音。
接着又是一剑刺向了沈瑜，沈瑜这一次堪堪避开要害，被划破了腰腹，连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他留，旁边就又多出来几道人影，个个手中都拿着不一样的武器。
“锦衣卫！”赵璟猛然推开门，冲着房梁上大喊：“愣着干嘛？救人呐！”
房梁上却是一动不动。
赵璟又听见沈瑜传来几声闷哼，急道：“黑蝙蝠！灰蝙蝠！还在吗？”
依旧无人回应。
若不是闪电照进来，赵璟还以为他们不在了。
沉默一阵，房梁上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太子殿下，指挥使只让我们保护您，并没有让我们听命于您。”
靠！大意了！
老子给你那么厚一堆银票，叶无声你怎么还来这一手？！
赵璟目光追随着越打越远的几个黑衣人，咬咬牙道：“特么早知道去跟东厂摇人了。”
也许还没那么贵。
沈瑜还是穿着他的衣服，因为有些大了，其实是不太好活动的，动起来也不灵活，加上对面人数多，他的伤也没完全好，从一开始就落在下风。
赵璟心里虽怕，可更多的是生气，“他妈的，那么几个大男人欺负人家……”
话到嘴边却没有动静。
他妈的沈瑜也是个男人。
“你们家指挥使让你们保护我是吧？”赵璟抬头，对上一双幽墨色的瞳孔，那人说“是”。
赵璟于是大着胆子走向沈瑜，琉璃色的眼瞳染上一丝冷意，“留几个人看门，其余人，护好老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