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声进了那家酒楼,不一会儿就传出一阵讨饶哀叫啼哭之声,连带着不少桌椅板凳倾覆之声全都落入耳中。
众人不敢出声,默默坐下吞了两杯酒,等里面声音减弱,这才又嗡嗡闲谈起来:
一人问:“绣春刀?这又是哪位大人犯了事儿了?”
一人答:“听说不是朝廷的事儿,是和最近江湖上有名的命案有关。”
“什......什么命案啊?”
有人加入这场小声议论中来,听起来年龄胆子都尚小,却又挡不住好奇心偏爱问。
一人举着酒杯悄声道:“就是最近江湖上骇人听闻的那个——人皮灯笼啊。”
众人长“哦”一声,有人摇头,有人附和:“原来是这件事!怎么?不是说只在荆楚见到过么?朝都也出现了?”
那人愁眉苦脸,“嗨,你不知道,听说就是咱这位太子爷想出来的主意。”
“......”
他四下张望了一圈,伸手把人拢作一团,悄咪咪道:
“说他有一天晚上醉酒回宫,行夜路的时候遇上一位好皮相的姑娘,把这姑娘带回去这样那样之后,结果那姑娘第二天想不开就......”
他伸手在脖子上无形地画了根绳子,翻白眼伸舌头,以示惨状。
之前胆小那人倒吸一口冷气,追问:“然后呢?”
“然后他气不过呀、伤心呀、因爱生恨呀,你们也知道的,咱这位殿下有时候精神不同于正常人,爱好有点变态。”
“他爱而不得,竟然生生扒下人家背上一张皮,天天揣在身上,甚至是做成灯笼,把人给练成灯油,每晚挂在走廊里烧着,直到把那人皮给一点点烘烤......”
“yue——”
有人忍不住吐了。
众人不自觉望向角落的玄衣公子,好像有点责怪他打破气氛。
赵璟牵强笑笑:“继续,你们继续。”
那人却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他看得出这玄衣公子衣着不菲,想必也是个有名人物。
万一从自己这里听出点什么过去,到那位太子面前告他一状,得不偿失。
他不说了,大家也就各自找了些新的话题,不过在这件事上还是各自都留了一只耳朵。
甚至有几个人当即决定成立锦衣卫——“貔貅小分队”亲入太子府前去查看。
“......”
赵璟是没想到的,吃个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来。
望朔和听寒听得也是眼前一黑。
听寒则是要更黑上一点,心底略一思忖:赵璟还做过这种事?
但回头看他一副又要吐出来的样子,又觉得这事儿对他来说还是太过超前了。
他只做前半段,做不来后半段。
赵璟坐了回去,悠哉悠哉地先斟了一杯茶漱漱口,单手撑着头,闲闲看着对面的沈瑜。
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伤害,需要看美人来补救一下。
不过仔细一想,人皮灯笼——这倒还真是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但自己写和亲耳听见别人说,那可是两码事。
沈瑜面色雪白,眼眸低垂,如玉的手指轻晃着酒杯,指尖处有一丝微红,长睫扑朔,抬眼盯了一下赵璟,仰面喝下了最后一杯酒。
然后起身,冷漠地离开。
赵璟目光追随着他,一路送到楼梯口,见他和孟锦舒二人互相低语着,再不多看任何人一眼,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回去。”
赵璟起身,指了下没吃完的饭菜:“都带回去。”
又望向对面那坛子还没拆封的酒,默默思量了下。
望朔开口:“我能拿得到。”
赵璟同意:“......那就拿上吧。”
她不喝我自己喝,不能浪费了。
下了楼,刚好撞上叶无声带着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从对面出来。
有男有女,有胖有瘦,除了女子,眼鼻附近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伤。
修长挺拔的身姿在路过赵璟时顿住,年轻俊朗的指挥使随意摩挲了两下腰间的佩刀,剑眉轻拧,无形的压迫感就此扑来,声音冰凉地滚进人耳朵里,“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赵璟眉心一跳,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他眼神瞥向听寒,听寒好像不知,他看向望朔,望朔更不知。
大概......只有税如潮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他都打招呼了,自己也不能不回,赵璟亲和一笑:“别来无恙、别来无恙,不知叶指挥使这是在办什么案子呐?”
叶无声细细打量了一下他,黝黑的眼眸中落入一点牡丹红,轻轻转了一圈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勾笑,绕过案情道:“听闻近日殿下府上很是热闹,夜夜笙歌,灯火通明。”
赵璟被狠噎了一下,这家伙不太好说话啊。
明明是刺杀不断,纵火难眠。
而且那群王八蛋就指着一处烧,现在那块地儿草都长不出来了。
赵璟还是打算赔笑算了,这人和东厂花如海一般货色,都是油盐不进的主。
不过要是能收为己用,以后就没人再敢来刺杀他了,就连花如海也不能轻易动他。
只是,他好像不大愿意和他这个太子结交。
赵璟偏了偏头,热情道:“当然,有机会的话,叶指挥使可以随时过来坐坐,帮我看看哪一处适合放烟花,刚好我今天买了不少好酒,咱们正好叙叙旧。”
“叙旧?”
叶无声手中扳指一停,意味深长地盯他一眼,冷哼一声,便再不理他,轻松跨上马扬长而去。
赵璟撇嘴,暗骂他臭牛脾气,望朔不解问:“殿下最近想要放烟花?”
赵璟折扇一挥,慢慢往前走:“废话,我难不成说放灯笼吗?”
听寒目送着远去的众人,耳边又渐渐恢复喧哗,“他会愿意来吗?”
赵璟缓缓一笑:“他会来的,他缺火花,肯定会来。哎哟,快走吧,不然等会儿要撞到大霉了!”
不一会儿,东厂的人就赶到了酒楼里来,与赵璟一行人恰好错过。
赵璟慢悠悠上了马车,等回了太子府后,果然见到税如潮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禀告:“殿下!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璟嚼着花生米,颇有些闲情逸致地道:“嗯,别急,你慢慢说,我听听看有多大。”
税如潮道:“是叶无声!叶无声派人来说,今晚就要拜访殿下!还专程备了大礼!”
“哦。”意料之中。
赵璟看着他紧张兮兮地说完,不明白他神情为何会如此畏缩。
诚然叶无声掌管着锦衣卫,位高权重,但他就是权利太大,那也不敢杀太子啊,有些吊儿郎当地道:“那又如何?”
税如潮惶恐地眨眨眼:“殿下您忘了?”
他这样一问,赵璟倒开始怀疑自己了,嘴上一顿,回想起叶无声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思虑着道:“我想应该是忘了,我跟他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吗?”
税如潮紧抿了下唇,急得要飙泪:“殿下您、您说您这......您怎么能忘呢?”
赵璟无辜:我怎么就不能忘了???
见他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的样子,税如潮赶忙靠近他耳边低语两句。
赵璟两眼一睁,两脚一蹬,脸色一黑:
“卧槽——!”
BIG胆——!
简直是BIG胆!
这种事情都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