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兮月感官敏锐,她既然敢在当下场合跟乔顺顺公然说开这件事情,自然是有把握不被旁人所知晓,除了陡然察觉到动静的那一瞬间有过反射性的小慌乱外,其余时候都很镇定。
稍稍安抚惊恐的乔顺顺后,她起身往外走,在院子周围来回仔细巡视一圈也没发现半点人的踪迹,谨慎起见,得了结果后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院子里屏气又待了好一会儿,确保周遭的确没有第三人才又进屋。
乔顺顺一见着人,便迫不及待追问:“姐姐,刚刚是人吗?还是小动物?”
“我出去找了一圈,没怎么发现人的踪迹,大概率是谁家养的猫跳到咱家院子里,不小心闹出来的!”乔兮月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缓和一下紧绷焦虑的情绪,笑着说,“你那么担心做什么,要害怕也是我害怕啊!你看我都好好的,一点不担心,你更应该放宽心才对!哎哟,小小年纪的,放轻松,没事的,真的~~~”
乔顺顺揉揉眼睛,抽噎着小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姐姐,你真的是人,不是神话故事里那种山精鬼怪对吧?”
那四个字一出口,乔兮月下意识地赶紧捂住他的嘴,严肃道:“那可不兴说啊,被有心听到了,要出乱子的!”
“唔唔唔~~~”乔顺顺在严峻的目光之下,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以后出口谨慎!
“怎么,你害怕我是那种东西会伤害到大家吗?”乔兮月缓慢松开手,重新坐回到小方桌旁,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边喝边不经意问。
“当然不是那样!”乔顺顺攥紧双拳,大概是有些气还有些急,脸颊两侧不禁憋得通红,嗓音急促解释,其中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哭腔,“二姐已经离开了,万一…………万一………被别人知道了………他们怀疑你,害怕你………请人来伤害你………怎么办?你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都不知道为自己担心一点点………你要再走了………我怎么办?大家怎么办?我们想你………怎么办………”
他说到最后直接号啕大哭,“呜呜呜~~~~~~”
“哎,不是,你别哭,别哭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这事给整的………”乔兮月听着绵绵不绝的快断气的哭声,感觉自己都大了一圈,她真的可以举手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恐吓意思,顶多只是等着无聊想逗小孩儿玩一下而已,谁知道一下子过了头,这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吗?
手忙脚乱哄了好一会儿,乔顺顺才止住了哭泣,乔兮月表示她已经累到昏厥。
“你会离开吗?”他闷闷问。
乔兮月抬了抬蔫蔫的脑袋,复又落下,继续“葛优躺“,“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乔顺顺抿了抿嘴,一瞬不改地盯着她,仿佛生怕她说一句假话。
乔兮月瞧那架势,无奈叹口气,“我是真不知道,毕竟来的时候也没谁通知过我啊,没有一点点预兆,两眼一睁,猝不及防就来了这里!谁知道离开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人嘛,就是这样的,缘分来了挡不住,缘分尽了,也阻止不了,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她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又传来乔顺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的抽噎声,“不是,你咋又哭了啊,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呀!”
“你这样说,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呢?我们在你心里算什么?你现在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一点都不在意,有考虑过我,考虑过爹妈,考虑过姐姐们的感受吗?到时候你离开了,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想你的时候该去哪里找你呢?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乔顺顺情绪激动,先是像受伤的小兽一般激动嘶吼,后来说着说着又哭成了“葫芦娃水娃本娃”!
“我没有那样想过,从来没有!”乔兮月坐直身子,垂着脑袋,白嫩的脸上在光的暗影里模糊了表情,她紧盯着地上某个点,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坚定而有力,“对我而言,你们很重要,每一个都很重要!”
“我很难说清楚自己曾经过的那种麻木紧张生活,每天两眼一睁,不是绞尽脑汁想办法挖坑扳倒敌人对手,就是小心谨慎防止自己入局,一年365天,天天如此!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在哪里!”她顿了顿,叹口气,继续往下说,“顺顺,我没那么坚强的,也没那么无动于衷!”
乔顺顺铮铮看过去,只听见她说,“初来乍到那会儿,我跟整个时代都格格不入,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引人注目,为了不让你们发现内里芯子已经变了,我想方设法地打探乔来弟的相关事情去掩藏自己,去观察每一个人的习性,也做过隔岸观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事情往后发展已经远远超脱了控制,我一日又一日地装下来,直到今天若不是你突然点醒我,恐怕还意识不到自己历经彻底代入了你二姐的角色!”
“我心里远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平静,害怕某一日彻底抖穿了秘密,你们会接受不了我,你们会害怕我,你们会觉着我是刽子手,是害人精,是始作俑者!顺顺,我会害怕的!我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生活与生命的真正意义,体会到了久违的家庭与家人幸福感,我………也会忐忑………也会恐惧再次失去………”
这是乔兮月认认真真地剖开自己内心,明明白白袒露于人前,不带一丝隐瞒,她的嗓音缓而不急,越往后说身体开始有些颤抖,下一秒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一个小小的,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熟悉而苦涩的中药味道在鼻腔内蔓延,乔兮月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姐姐,兮月姐姐,你别害怕,我们都很喜欢你的,二姐………她也很感谢你,没有你的到来,她不会是个首例,也许接下来还会有大姐,三姐………我们这个家里明明每一个人都很在意对方,却又嘴笨得不肯多说一点!因为有你,大家每一个人都在积极改变,也让二姐知道,原来生命可以不止有一种活法,所以她真正释怀放下了她所一直纠结在意,甚至是怨恨的东西!她是愿意你代替她……活下去的!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不管你年龄多大,不管………所有一切都不是原因,我………拿你当我另外一个亲姐姐看待,我会保护你,谁也别想伤害你,你别害怕!”乔顺顺学着她们先前的模样,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字一字说得恳切。
“多谢你,顺顺~”
两人相互安慰,便也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靠在墙壁上的那人,咬紧牙关,压抑住自己的哭腔,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