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壮劳力几乎扩充一倍,整个工地场上人声鼎沸,尘灰飞扬,隔三五步就扎着一小堆人,或是砌墙,或是拉砖,或是扛沙……… 远远瞧着是有些杂乱,实则各有主次,分工协作,有条不紊。
备手四处巡逻几圈后,乔兮月站在场边缘的大杨树底下,取下头顶的草帽扇了扇,目光却是着重落在隔着几米远在的泥堆旁。
几个女知青正拿着铁锹,反复捶打地上的黏土,然后再分装在筐里,等人过来左右,如此反复循环,不一小会儿,个个全都热得脸颊通红,汗珠如雨般在后背上滑落,湿了衣襟。
但碍于远处还有不少小伙子们,任凭再热,姑娘们还是裹得严严实实,不敢多解一颗扣子。
“所有人原地休息一下!”村上的刘会计站在棚子门口,双手聚成喇叭状,焦急呼喊,“来弟,沈蓉,你们赶紧过来一下!”
“怎么突然休息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肯定是出了事情,你没看刘会计那脸,正愁着哩!”
……………………
周围人叽叽喳喳讨论着,说什么都有,乔兮月和沈蓉隔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疑惑与不解,连忙小跑着过去。
一进棚,就见江晏清和蒋铮已经坐在了桌旁,两人手边摊开着好几分图纸,乔兮月见他们眉眼之间似乎凝聚着股郁气,谨慎道:“两位叔,不知道喊我们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来弟,沈知青,你们快过来帮着他们一块看看!”大队长宛如救星般,亲热地招呼着她们坐下,又转过身,对着刘会计吩咐,“老刘,快,给两个丫头倒杯水,这么热的天,可别把人给热坏了!”
乔兮月听得心里直打鼓,瞄了瞄对面的江晏清和蒋铮,将目光最后落回到大队长身上,局促道:“叔,您有话直说就行,这样………我有点害怕!”
“图纸又出问题了!”大队长亲自接过茶水递给乔兮月和沈蓉,吓得两人连忙站起身,主动端着,以至于忽略里话语里掩藏得更大的炸弹。
江晏清见两个人还懵懵懂懂的模样,主动开口提示,“数据出错了!”
“那就上报,打回修改啊!”乔兮月理所当然得说。
沈蓉附和,“对啊,这种图纸,数据等所有资料,不都是需要封存的吗?不通过审核,怎么接着往下建!”
“原来的相关人员犯了点错误,已经被开除了,现在县里一时找不到顶替的人,现在………让咱们自己想办法!”大队长说到这里头都大了一圈,这还是他好不容易独立负责一项工事,谁能想到遇到这么个问题,图纸不给解决,竣工日期还要照旧!
乔兮月神色一冷,从两个男孩子手里抽出图纸,往外推了推,没开口接话。
“来弟,你这是?”大队长神色焦急。
乔兮月疏离地笑了笑,“叔,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村委会开会以后共同商量的结果?”
“这不是都上着工吗?还没来得及开会,但你们要觉着行,等中午放工,我肯定召开会议,正式商讨!”大队长讪讪笑了笑,竭力为自己找补。
蒋铮咧牙笑了笑,“叔,你不会就打算把事情交给我们四个吧?这…是不是太相信我们了?”
“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你们辛苦辛苦,等事情解决了,叔亲自给你们上报功劳,行不?”大队长嘴角僵笑着哀求。
乔兮月神色严肃,铮铮看着他,正色道:“叔,我知道你的为难,你的逼不得已,但有些事情真的凑活不得,尤其是建筑工事,失之毫厘 ,差以千里。修的好,百十年不倒,真出现点问题,到时候伤害得全都是咱们村里的娃娃,不提自己良心过不去,就是人家父母估计都能将咱给撕了!这事太大,我没有经验,确实承担不起。”
“那怎么办?”大队长整个人宛如遭受了毁灭性打击,抱头蹲在地上,垂头丧气。
江晏清忽得开口,“我知道一个人,他很有经验,就是………”
“谁?在哪儿?”大队长好似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的抬起头,急切催促,“你这孩子,犹豫什么,赶紧说啊!”
“他也在咱们县,几十公里外的龙河镇,以前是学校的教授,后来………”江晏清说着,顿了顿,“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有他在,这事保证能成!”
“这……………”大队长抽踌躇着迟疑了,在棚内来回踱步。
蒋铮也很是意外,愣怔了几秒,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猛地一定,对着江晏清悄然做出一个口型。
后者无声地点了点头。
乔兮月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心里也大概猜到那位教授估计是他们认识的什么人,想着自己曾在二十一世纪时看过的回忆录,心里暗暗一叹,决心顺手推他们一把,“叔,您可得快点决断,那外头上百号人可都等着呢!再犹豫下去,延误工期,上头追责……”
“对啊,队长,村长如今伤着,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啊!”刘会计心里也同样慌得很,他负责所有预算开销,真出了事情,也得跟着一起担责。
大队长如梦初醒,“对,村长,不还有村长吗?快,老刘,你赶紧过去接一趟,咱们马上开会,共同商讨一下!”
“好,好,我这就去!”
待两人走后,乔兮月摘下帽子和毛巾,大大咧咧坐在凳子上,开口问:“那位教授怎么回事?”
“一位建筑行业很有建树的老先生,同样,也是我得邻居!”江晏清的嗓音很淡,不过仔细听,还是可以分辨出其中的伤感。
沈蓉大惊:“你的邻居?那不也就是我的邻居?谁啊?谁啊?”
“岑佑涛,岑叔叔!”江晏清艰难说。
沈蓉惊讶得险些跌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浓郁的哭腔,“怎么……会?岑叔叔当时……听说我要下乡,他还让郁阿姨专门给我做了炸响铃,说是带着路上吃!”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急切问:“那他来了,郁阿姨怎么办啊?”
蒋铮闷闷道:“听说是一起来了!”
乔兮月没有细问,她直直看向江晏清,“你有提前跟我大伯打招呼吗?这事他若是不赞同,怕是有些困难!”
“已经说过了!但乔伯伯当时没直接给我答复,说是需要考虑考虑!”
“那怎么办?万一要是没同意,呜呜呜~~~”沈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乔兮月舔了舔后槽牙,突然开口道:“挺贼!”
“嗯?我不贼啊?”沈蓉哽咽说。
“没说你!”乔兮月拍了拍她的脑袋,同情说:“能平平安安长大,还没被他俩卖掉,得亏从前眼瞎!”
“怎么又说以前的事情?不都说好了,不许翻旧账吗?”沈蓉挣脱开乔兮月的胳膊,表情不悦。
乔兮月叹气,“人家明显早就知道图纸有问题,就等着今天人数扩张后工事停滞,好以此向大队长施压呢!只有你,傻乎乎地掉眼泪!这事毫无疑问,已经板上钉钉了!”
“真的?”沈蓉擦擦眼泪。
乔兮月呶呶嘴,示意,“别问我,问他们哪!”
“别,别,跟我没关系,我还是很单纯善良的!”蒋铮忙不迭替自己辩解,想了想,似乎觉着力度不太够,又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我保证,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晏清打着这个主意!”
沈蓉不信,“得了吧,你俩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谁知道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乔兮月瞄了瞄江晏清紧盯着蒋铮地阴冷神色,暗暗替他祈求祷告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