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弟,这回工期压缩得比较紧,今儿还得抽调一批青壮劳力过去!人一多,天气又热,难免会生出些事端来,你这几天监工时,稍微注意着点,别让大家伙真的闹起来!”
乔守信拄着拐杖说完,似是不太放心,想了想,又补充说,“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先跟大队长打声招呼,他要是管不了,务必记得通知我一声!”
“那大队长什么来历啊?相处下来,说实话,感觉能力一般,没什么坏心,但也毫无大将之才!”乔兮月诚实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他表弟在县里就职,能力虽说平平,但只要有他在,有些事情确实少走很多弯路,除非是犯了原则性错误,否则,他会一直待在现在的位置上,甚至是往上挪!”乔守信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连声催促说,“行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过去吧!”
三四月份的上午,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春光灿烂!
乔兮月等四人刚到施工场地,立马察觉到气氛焦灼,半空中隐隐弥漫着浓厚的硝烟味。
以林川为首的几个男知青跟以李大熊为首的几个村里小伙子,手里拿着铁管,彼此狰狞着脸相互对视着,稍有不慎,就能当场擦枪走火!
“哟,这么热闹呢?力气都用不完?搁这比试呢?”乔兮月往前踏出几步,双手抱臂,皮笑肉不笑冷声问。
两拨人马转过头,看清来人,各自都像找到了帮手,气势比从前更为嚣张。
“蒋铮,江晏清,沈蓉,你们来了~”林川像找到了主心骨,带着一群人,小跑着走过去。
“来弟姐,你来了!”李大熊态度恭敬,眉宇之间甚至还带着股莫名的熟悉感。
“来弟姐~”
“来弟姐~”
“来弟姐~”
“来弟姐~”
……………
他身后七八个小伙子紧跟着,同样尊敬得参差不齐得喊了一声,那雄浑的气势,活脱脱像极了八九十年代电影里的黑帮小弟们,乔兮月向来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立马端正身子,然后抬步走向李大熊面前,主动伸出手,浅笑道,“兄弟们,客气了!”
“客气啥,来弟姐,你就是我们全村老爷们的骄傲!”李大熊手掌宽大,见乔兮月跟自己握手,一时心潮澎湃,在短褂上擦了好几下,才敢握上去,眼睛里迸发出兴奋的神采。
“就是,来弟姐,我们都可崇拜你了!”
“有你在,我们在外头遇到点什么事,只要报上你的名号,比什么都好使!”
“对啊,来弟姐,因为你,我嫁到隔壁村的大姐再没在婆家受过欺负!”
…………………
听着几个小伙子七嘴八舌说着,乔兮月一阵脸热,她的名号什么时候传播这么远了,这要是让家里的李翠红—李妈妈知道,估计得拿着扫把追着打吧,她讪讪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些天生的东西!”
说着,目光挪到皮肤黝黑,身型健壮的李大熊身上,观察数秒后,怀疑问:“兄弟,我咋见你这么眼熟呢?”
“哦,我还有个堂哥,叫“李大牛”,之前跟来弟姐你,分到一组育秧来着,我俩长得有些像!”李大熊说罢,憨厚地挠了挠脑袋。
乔兮月连连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嘛,怎么见着你这么亲切,跟认识好久似得!哦,对了,在村东头皂荚树下,贼喜欢下象棋得,是不是你家老爷子?”
“对,就是我爷爷,棋迷偏偏棋艺又差,每天吃完晚饭,都喜欢出去找人下棋!幸好,来弟姐你有耐心,肯陪着他一起玩!现在天天在家夸你呢!”李大熊咧着嘴,笑的真诚。
乔兮月不甚在意得摆摆手,“嗐,我跟老爷子都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呢!你家老爷子是个好人,你大哥是个好人,我瞧着你这面相憨厚,品性也肯定不错!”
她说着凑近了些,打探问:“咱这都自己人,跟我说说呗,咋回事啊,怎的大早上火气这么重,都闹起来了?”
李大熊抿了抿唇,犹豫几瞬,憋着火气,愤慨说:“来弟姐,咱们兄弟几个,敬你是条汉子,有些话就直说了啊!”
“我这人混不吝,兄弟几个,有话,但说无妨!能帮着解决的,我尽量!帮不了的,我也能跟着参谋几句!”乔兮月沉着脸,神情严肃。
李大熊点点头,“来弟姐,这小学,无论成家得,还是没成家得,年轻一辈都是从里头读过的,上十年之前,一下雨就满屋子漏雨,脊梁不稳,能坚持到现在,都是咱村里人每年缝缝补补!好不容易,如今上头拨款,给娃娃们重修学堂,说实话,我们心里都开心的很!当年,自己吃的苦,总算后面的不用了!”
他说着,顿了顿,指了指入口处,不断走来的村里小伙子,沉稳道:“在这劳作,工分高是一回事,更主要是咱们自己人想修得坚固些,咱们用不上了,但咱们往后的娃娃们可以!但今儿早上,咱们一过来,就听着几个男知青,吐槽说在这儿太累了,学校破,我们几个没忍住,就争执了几句!刚开始只是几个,后来两边人越来越多,就那样了!”
“好,事情,我知道了!”乔兮月舔了舔嘴唇,一时没表态。
蒋铮斜眼瞄了一眼其中两个男知青,冷哼道:“咱好歹一块来的,有些话不提前说清楚,被一起拖着下水都不知道!”
“蒋铮,你……”林川见他那神态,就知道事情不妙。
江晏清冷眼横扫过去,“难道你还想真闹起来?当这里是京都?有人跟在后头给你收拾烂摊子?是不是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就忘记来时的忐忑不安了?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人家姻亲,家族,全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也就是运气好,碰着个风气正的地方,没排外!真针对起来,连活着都是错!”
“虽然这么说没错,但咱们也不能当个软包子,任人拿捏吧!”其中一个闹事的男知青,不服说。
江晏清嗓音清冷,眸底一片严寒,“你们来这以后,有了解过双垄村,过去五年内的生产资料总和吗?有了解过当地的人口数目吗?有了解并计算过一个成年人养活自己,所需要赚取的最低工分吗?要是真有了解,就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人家村里青壮劳力,哪一个不比咱们知青强?图我们什么?还不是怕到了年底分口粮时,不够吃?”沈蓉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吐槽说,“你们也别觉着自己如何,能拿高工分就偷着乐吧,不想干,后头可是排着长队,等着呢!”
在座的众人都不是傻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道歉啊,握手言和呗!”沈蓉没好气说。
蒋铮看了眼乔兮月,见着她们那边谈得差不多了,疲惫说:“行了,我过去问问!”
“知青和本地村民们,绝对绝对不可以闹起来,否则咱们就不好过了!”江晏清这人不笑时本就极具威严,伴着脸更似冰块,浑身散发寒气。
沈蓉搓了搓胳膊,小声吐槽,“过去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