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近的心情好像不错。”
陈太后看着一大早过来请安的皇帝，内心有点犯嘀咕。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也不是例行请安的日子，皇上来她宫里干什么？
这段时间皇帝不在宫中，许多政务都是由她打理。
莫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他亲自来兴师问罪？
难道是陈家有事？还是嘉慧又惹祸了？
也不是陈太后瞎想，做了多年名义母子，她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再熟悉不过。
不，也不能这么说。
陈太后自认自己从来没有看清皇帝的想法，从一开始皇帝就心机深沉的不像一个孩子，就连先帝都……
她爱过先帝，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先帝能力强。
陈太后是因为爱慕先帝才会入宫的，虽然最后不是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先帝对她也算不错。
先帝能力其实不弱，学的是孔孟之道，行的是明君之事。
只是他太过仁慈，即使面对罪臣也会顾念情分不愿重罚。
先帝被规矩限制地死死的，就连心爱的女人被逼死，他也只能和她说几句抱怨。
一个罪臣之女却第一个怀了龙嗣，难怪宫里宫外的人容不下她。
要是叶婕妤知道她的儿子如今的功绩也该瞑目了。
千古一帝啊！
陈太后心想，说不定连同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能青史留名。
陈太后觉得自己真的年纪大了，不然怎么会想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她身边的宫女尽职尽责扇着扇子，吹走九月的闷热。
太后年纪渐长，一年之中除了最热的两个月就不会再放冰鉴了。
天热更不能寒气入体，太后还想多活两年。
也就是朱韶光内力深厚，寒暑不侵，那些火力旺的年轻人估计会热得大汗淋漓。
“大明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儿臣自然是高兴的……”
“这段时间母后辛苦了，最近儿臣不在宫中，要不是母后坐镇，儿臣在外也不能安心。”
朱韶光还是承情的，在他眼里陈太后这样的母亲已经可以当成母仪天下的模范看待了。
学识出众、进退有据，方方面面都是当太后的不二之选。
他来当然不只是为了感谢太后，更多是有事要和太后商量。
“这几日银川公主要比武招亲，朕也才发现自己这个哥哥做的不够称职。”
“嘉慧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不知母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嘉慧今年十七，年纪不算小。
但陈太后一方面有心再考察考察京中的青年才俊，另一方面是想让嘉慧再陪自己两年。
大明的公主一般成亲都晚，十七岁也不算什么。
只是其他公主也是早早就定下婚约，可嘉慧如今却连心仪什么性格的男子都说不出来。
陈太后心中有喜有忧，这些年嘉慧也是过得一帆风顺，不然养不出这么单纯的性子。
可太单纯了也不是好事，将来成亲怕是被欺负了都看不出来啊！
“母后不用多虑，嘉慧是我大明最尊贵的公主，就算她要养面首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她想和和美美，守着驸马一个人过日子，也一定会心想事成。”
太后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养面首这话要是嘉慧说的，她都不会这么惊讶。
——但说这话的人是皇帝。
她心中一惊，再一次见识到皇帝与众不同的想法。
不过皇帝怎么突然想起来嘉慧这个妹妹了，陈太后平时可没见他对嘉慧这么关心。
要不是嘉慧从小喜欢这个温雅的哥哥，主动缠着，两人一年也未必能见几次面。
她还以为皇帝终于打算选秀了，今年也快二十岁了，就算一心为国，也不能连皇后都不要啊！
她手里至少有十个适龄女子备选，可皇帝硬是能拖到这些姑娘都有孩子了，自己也不成婚。
朱韶光没有半点心虚，他是真心为嘉慧好，虽然也藏了点私心。
他想起嘉慧没成亲的原因确实很神奇。
……
小九这两天白天都去太平王府安慰太平王了，朱韶光一时兴起想在马场选两匹马。
这一来就遇到了在马场骑马的嘉慧。
嘉慧许久未见朱韶光很是想念，又怕耽误他处理政务不敢主动求见。
今天看见了空闲的哥哥直接发挥了粘人精的能力，跟了朱韶光半天。
不过这不是朱韶光催婚的原因。
嘉慧才十七，虽然比小九大半岁，但还是孩子心性。
宫里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公主，一直开开心心不惹事也挺好。
之前嘉慧想要去女学读书，朱韶光同意了。
可是嘉慧的目的不止于此，她还想带着那些官家小姐们一起在宫中习武。
朱韶光怎么也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不是他看不惯女孩舞刀弄枪，主要是姑娘们磕磕绊绊碰出伤来怎么办？
那些老古板一上朝就得跟他抱怨。
更何况皇宫也不是这些人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地方。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就在嘉慧缠着他求情的时候，小九就撞见了这一幕。
“皇兄，你就答应我吧！大家都可羡慕我了，她们在家别说舞刀弄枪了，就连骑马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只有嘉慧一个人，她就算说出花来也别想让朱韶光同意。
女学里都是官家女子，平时都是娇养在闺中的弱女子。
系统教她们读科举会用的书也就罢了，但可不是哪个书香门第都想让女儿太活泼啊！
甚至有些家族还不想让自己家族的男丁如此活泼。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简直是刻在了世家门阀骨子里。
这不是坏事也不是好事。
朱韶光不想费心纠缠，无奈之下只能各退一步，答应嘉慧给她在宫外建一个演武场。
平时她可以带着小姐妹们一起去锻炼身体。
“老师也都是女子，你让她们放心。既然是你主动提议，你要记得为她们的安全负责。”
嘉慧如愿以偿，甜甜地说：
“皇兄想的真周到，我要去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嘉慧存在感不高，宫九都快要忘了皇兄还有一个亲妹妹了。
现在听她亲密的喊着皇兄，宫九突然意识并不是他专属的称呼。
直到嘉慧风风火火地走了，宫九回过神才意识到皇兄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朱韶光每次一看见宫九就会生出些克制不住的恶趣味，看自家小九变脸算是他新养成的爱好。
可能，也不算新爱好……
朱韶光心想这可能就是上一辈子在单位里有人说的反差萌吧！
谁让小九平时对别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小九今天怎么看见皇兄也没过来啊？仔细想想也有几日没见到你了。”
朱韶光温和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失落。
宫九哪里受得了皇兄委屈，顿时把嘉慧公主忘得一干二净。
也顾不得分辨真假，连忙解释：
“我刚才看见嘉慧公主和你有事商量，离得很近……”
宫九总不好意思说，虽然嘉慧是你的亲妹妹，但是我还是在吃醋吧。
而且两人之间还隔着不小的距离，远不如他和皇兄之间亲密。
自我开导一番后，宫九想开了，打算曲线救国。
但被朱韶光直接挑明：“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小九这么善解人意，说起来你小时候还和嘉慧打起来过呢。”
宫九在脑海里给嘉慧的标签只有一个——皇兄的妹妹。
小时候的恩怨情仇都让他忘干净了。
他过了许多年刀尖舔血的日子，此刻，小时候的黑历史被皇兄提起显得无比尴尬。
“小九当时还没有嘉慧高，不过下手一点也不轻。因为这件事嘉慧才执意要习武呢。”
朱韶光想到小九小时候的故事就忍不住想笑，他也是事后才知道两个人打起来竟然是因为他。
嘉慧平日里就不聪明，打架的时候一边哭一边扯小九头发。
但小九竟然没挑拨离间，而是自己亲自动手了，还专挑看不见的地方下黑手。
人小力气可不小。
“我还记得周围的宫人说你们两个是在争论谁才是皇兄最喜欢的人。”
“当时我没有回答，现在我可以告诉小九了。”
“皇兄一直最喜欢的就是小九啊，可小九吃醋了都不和皇兄说。”
朱韶光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他早就看出了小九身上的低气压。
小时候只把他当哥哥都能吃嘉慧的醋，现在看见他和嘉慧一起走还能善解人意？
不是朱韶光不相信宫九，他就是太了解宫九了才会一眼看出来他的所思所想。
宫九刚被皇兄表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意识到皇兄又在逗自己。
他觉得自己平时完美的伪装在皇兄面前一戳就破。
偏偏自己每次都上当，完全没有怀疑自己被骗了。
甚至有时还乐在其中，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沾沾自喜。
话都挑明了，宫九也不想什么曲线救国的策略了。
没错，他就是看嘉慧不顺眼，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皇兄，嘉慧公主比我还大几个月，是不是该考虑找个驸马？”
嘉慧要是天天参加相亲宴还能有空来缠着皇兄，那估计还是太闲了。
他就只能另外想办法给她找事做了。好歹是皇兄的亲妹妹，也不能随便找个男人撮合。
嘉慧长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小时候和她抢哥哥的太平王世子了，当初亏得她还把对方当成朋友！
明明自己都没打他，皇兄一来却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嘉慧这辈子受过最大的气就是这份气。
要不是银屏可可爱爱的，一直说她哥哥好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太平王世子的！
她也是进女学之后听小姐妹们聊天才知道，这该死的技能竟然是为了争宠。
嘉慧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么多年第一次亲身见证的宫斗，主角竟然是自己！
……
宫九的枕边风吹的相当成功，但朱韶光不可能和太后说因为我的爱人吃醋，所以来找你告嘉慧的状。
于是朱韶光就只能把锅扔到嘉慧身上了。
把昨天嘉慧的请求说了一遍，看着太后逐渐皱起的眉头，朱韶光不慌不忙的说：
“嘉慧性格活泼也是一件好事，母后可以找时间多教教嘉慧，就从管理女学做起吧！”
嘉慧还不知道自己水深火热的学习之旅就要来了。
她上学是为了找人一起玩，现在别说出去玩了，就连看话本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宫九听完好像明白了皇兄说的恃宠而骄是什么意思。
就比如嘉慧，从小到大都抢不过他，谁让皇兄只喜欢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