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4000,未鸽莫辜负)
“师兄,这郡主当真是不依不饶,竟然从大都一路追到着海边小县城,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张无忌摇头苦笑,心下却是暗自猜测:莫不是上次偷解药时做的太过了?
“当年你义父便是于海上失去行踪,你又是唯一知晓其位置所在之人,那郡主自然会对你的行踪多上几分关注。”
说话之间,两道人影已经出现在柳随风与张无忌眼前。
柳随风抬头看去,只见拦路之人乃是一老一少。
一个是佝偻龙钟的老妇人,手持一拐杖。
另一个则是身形婀娜的少女,虽脸上爬满了紫褐色的怪异纹路显得容貌奇丑无比,但细观其五官却觉精致。
柳随风后退半步,缓声询问:“敢问两位,作何拦我们去路?”
老妇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张无忌,像是看入神了一般,也不答话。
见她如此,身侧的年轻姑娘轻轻拍着她背:“婆婆?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老妇人舒了口长气,抬头看向柳随风道:
“小兄弟,方才我们离得不远,你与那蒙古姑娘的对话,婆婆我听的真切,就是不知你身旁这位张无忌,可是武当张五侠之子张无忌?”
张无忌上前施礼,说道:“婆婆好,晚辈正是武当张五侠张翠山之子张无忌,婆婆可是认识家父?”
老妇人点头又摇头,喃喃自语:“我那谢三哥,倒是得了个好儿子啊。”
张无忌眉头紧皱,惊诧道:“婆婆,你,你识得我义父?”
柳随风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他的衣角,眼中也是肉眼可见的多了一层质疑之色。
老妇人长叹一声,说道:“阿离,还不快来见过你的表哥?”
张无忌面露疑惑,他何时又有表妹了?不由向其身侧望去。
年轻女子轻移小步,对他福了福礼,低声喊道:“阿离见过表哥!”
见张无忌眼中探究之色渐浓,老妇人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温怒:
“阿离乃是你舅舅殷野王之女,是个极为苦命的孩子!你该不会是因其相貌故而不肯与其相认吧?”
“婆婆误会了!”
张无忌急忙向殷离欠身:“见过表妹,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说罢,又将视线转回老妇人处:“婆婆当真认识我义父?”
“婆婆我自是不会骗你,当年嫂嫂诞下我那无忌侄子,我也是在场的,当得知无忌与嫂嫂惨死,我这心中,哎——”
那老妇人长叹一声,拉起了张无忌的手,开怀道:“幸好上天可怜,我那三哥在这世上,也算是有所依托了。”
张无忌顿时打消了心中疑虑,心道:“既然眼前这婆婆知晓义父亲子姓名,定然是与义父相熟的旧识,她若要害我,倒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糊弄于我。”
念及此处,他便也对那老妇人深施了一礼,道:
“义父的仇人,如今为我亲手解决,往后再也不会因此加深执念。只是不知婆婆在此拦下我们,是作何意?”
老妇人轻笑一声:“贤侄此行,可是要出海去接我那三哥回来?你不知可否带上婆婆我同行?”
“你且放心,老婆子我常年住在那灵蛇岛上,出海的行船与所需备上的东西一应俱全,只要贤侄点头,现在便可以出发!”
张无忌略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妇人眉眼带笑,柔声道:“贤侄放心,老婆子我保管准备的妥帖熨烫。”
其实柳随风此刻心中依旧存有疑虑,只是想着万一眼前此人真是谢逊的亲人,只得闭口不言,随机应变。
两人跟着老妇人在这海边小镇等了约莫两日。
南方将起,老妇人带同蛛儿、张无忌与柳随风和一个掌舵的老头儿上了船,杨帆向北而行。
在这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之中,一叶孤舟,众人亦无事做,只得打坐修行度日。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随风自然不放心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老妇人,特别是觉察此人功力极深之后,便不着痕迹的与张无忌达成共识,轮番休息,以免横生变故。
舟行三日,一连三日的南风,叫船帆吃饱了风,行驶的速度也愈发快了起来。
老妇人应是觉察他们心有设防,便次次让那叫殷离的小姑娘来同张无忌聊天,两人一来二去,倒也熟络了起来。
只是每每聊到殷野王,殷离总是闭口不谈,反倒是惹起了张无忌的好奇心。
待到第六日午后,殷离照旧寻着吃饭的空档与张无忌闲聊,张无忌也是可怜这位表妹,遂也建议其切勿再练那损己阴毒武功,得不偿失。
殷离面色逐渐泛白,颤声道:
“你可知我熬了多少痛苦才到今日的地步,若是此时散了毒功,岂不是又成了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拿捏的模样?”
见她如此模样,张无忌立声宽慰道:“咱们或能想到一个法子,功夫不散,也能消去你脸上的毒肿。”
殷离摇头轻叹:“不成的,若是有此等法子,此是娘亲祖传的功夫,她又怎能不知?”
“普天之下,除非是蝶谷医仙胡青牛,方有可能妙手医治一二,可是他......他早已死去多年。”
张无忌面色古怪:“你也知道胡,胡神医?”
殷离瞪了他一眼,直言道:“这有甚么稀奇的?蝶谷医仙名满江湖,江湖之中又有谁不知晓?”
说着又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是他还活着,此人号称‘见死不救’,又怎会帮我一介孤女?”
孤女?看来舅舅确实是伤了表妹的心啊!
张无忌摇了摇头,吃完了手里的干粮便也不再言语,心道:
“表妹不知我便是蝶谷医仙徒弟,师父也未曾故去,这时我且不多言,待我寻到了法子再亲自出手为她除了脸上的毒肿,就当是给她一个惊喜了。”
思索间殷离已经回了自己的位置,盘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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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少日过去,天气也随着行船愈发的冷了起来。
好在几人早已准备,穿上厚实的衣衫,倒也没感染风寒似的病痛。
不知从何时开始,天时大变,接连的白日不尽,除却张无忌,无一人不觉得惊奇。
大海之上,海冰漂浮。
远处竟显现出一高耸的火山来。
见着熟悉的景象,张无忌面上渐渐多了几分期盼与喜色。
张无忌走到船尾,眼望大海,听得大海中波涛呼啦呼啦的打在船边,他心中也是如波浪般起伏,难以平静。
“师兄,你快看,那边便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你看!”
张无忌伸手指向火山方向,只隐隐能看见被冷色的玄冰中间被包裹的一抹红光。
柳随风顺势望去,只见其天边炫彩极光,惹人心生赞叹。
不禁感慨道:“好漂亮的云层!”
听着他们的讨论声,老妇人立即吩咐那舵手加快速度朝着火山的方向驶去。
跟着向火山漂浮而去的冰山,日落之前,终于驶至火山脚下。
但见那火柱周围一片青绿,此刻众人才恍惚发觉这竟然是一个极大的岛屿。
岛屿西部都是尖石嶙峋的山峰,奇形怪样,莫可名状。
老妇人不由得心中感叹:“想她走遍了大半个中原,竟从未见过此等景象。”
高山之上玄冰白雪,平野上却是一片青绿,苍松翠柏,高大异常,更有诸般奇花异树,皆为中土没有的品种。
船将靠停,张无忌便迫不及待的跃身而起,跳到岸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心情激荡,难以自已。
“师兄!快跟上!我这便带你去见我义父,见到我有你这般的兄长,定也会为我高兴的!”
张无忌站在岸边冲他大声喊。
柳随风笑着点头应是,纵身一跃追了过去,老妇人倒也没着急跟上,叮嘱了殷离几句,便同那舵手交谈了起来。
二人一路狂奔,约莫行了十里左右,两人转过一大片树林。
看见西北方向的石山,张无忌加快了脚步朝着前方奔去。
见着前方熟悉的令他不能再熟悉的石洞,张无忌不禁在洞口处减慢了速度。
见其愣神,柳随风轻轻碰了碰他的肩,“无忌?”
“什么人!!!”
忽地洞中传出一声大叫,中气充沛,极是威猛。
这一来张无忌当真惊喜交集,这叫声熟悉之极,正是义父金毛狮王谢逊所发。
一别十余载,如今父子团聚,他又怎会不惊喜?
不等他迈入洞中,一个身形高大一身兽皮衣衫之人举着大刀快步走了出来,正是谢逊本人。
谢逊双眼已盲,全凭风声中辨得他们所在位置。
他隐隐看向张无忌的方向,朗声道:“不知是何有缘之人到此?”
当下张无忌便湿了眼眶,哽咽道:“义......义......义父,我是无忌孩儿啊!”
谢逊身子一晃,颤声道:“你......当真是我那无忌孩儿......无忌!”
张无忌当即道:“拳学之道在凝神,意在力先方制胜......”
如此滔滔不绝的背了下去,每一句都是谢逊在冰火岛上所授予他的武功要诀。
背得二十余句后,谢逊惊喜交集,抓住他的双臂,道:“你......你当真便是我那无忌孩儿?”
“义父!”
两人顿时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如谢逊一般的汉子,此刻也不由得眼眶红润,落下泪来。
片刻后,谢逊又松开张无忌,伸手抚摸着他的面庞,哽咽道:“无忌,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你爹娘呢?五弟!五妹?”
听及此处,张无忌眼中的泪便再也止不住,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悲从中来。
“义父,爹娘......爹娘他们,自十年前便去了......”说到伤心之处,泪水不断滑出。
“什么!!!”
谢逊浑身一颤,只觉天塌地陷一般,脑袋轰鸣作响,脸色更白几分。
神色稍定,谢逊沉声喝问道:“可是因为义父的缘故,那些人便借故寻了我五弟与五妹的麻烦!”
“都怪无忌年幼无知,听得那些人唤义父贼人,慌乱之下喊了出来,被那些个人给听去了,这才害得爹娘自刎于武当山上。”
想起刚回中原时的场景,张无忌仍旧悔恨难平,眼眶红肿不堪。
听闻此言,谢逊怒极反笑,厉声喝骂道:“一群虚伪至极的阴沟硕鼠!!!”
“寻不到我谢逊的麻烦,便去刁难我那中直的五弟!当真是枉为正道!”
张无忌擦干脸上泪水,劝慰道:“义父息怒,切莫因此伤了身子。”
谢逊点了点头,深吸口气,将胸腹内翻腾的气血压下,冷静下来。
“义父,我还未曾与你介绍,这位与是我性命之交的师兄,曾多次救我于危难!”
说着,张无忌将柳随风从角落处拉了过来。
谢逊微怔,心底暗自想道:“这孩子与我那孩儿乃是性命之交,还多次相救于我家孩儿,那便是于我有大恩!往后还需得多照顾几分才是!”
他对柳随风略显亲近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柳随风微微一笑,恭敬的行礼说道:“小子叫柳随风,谢前辈唤我随风便是。”
谢逊哈哈笑了几声,赞赏道:“劲草不随风偃去,孤桐何意凤飞来,人如其名,是个好名字!”
柳随风微微一笑,谦虚道:“当不得前辈如此夸奖。”
他大手一挥,朗声笑道:“无忌孩儿,快快将随风迎进去,我们且坐下好生聊上一聊!”
张无忌笑了笑,接着便扶着谢逊,招呼柳随风一并进了洞内。
而那船上的老妇人与已然相熟的表妹,早已被两人抛之脑后。
洞内简陋又熟悉的装饰,更是激起了张无忌这些年来的思念之情。
三人坐便直接在那熊皮毛毯子上,直接畅快的聊了起来。
小到张无忌幼时摸鱼掉进冰湖,大到初至中原时被五大门派争相刁难与咄咄逼人,身中玄冥寒毒为武当七侠关怀备至。
再到往后拜师蝶谷医仙,终南山初次杀人,昆仑又遇贼人暗害,崖中结识白猿巧获九阳机缘。
一桩桩一件件,在这短短的十年时光,竟是如此跌宕起伏,丰富多彩。
听得谢逊时而面色涨红,时而感慨万千,也不知是喜得还是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