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地铁其实并不通往芳芳的家，相反还会带芳芳走到离家更远的方向，只是芳芳想要拒绝乔木森，所以以此为借口。芳芳下了电梯，没有进站，找了一个座椅歇脚，同时平复心情。
在地铁站里坐了半个多小时，开始去思考晚餐时，大家提到的那些“轰轰烈烈”，现在看来挺傻的，但是年轻的时候真的还蛮受用的。
乔木森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追求仪式感的人，高考结束后没有人过问他的意见，他就被家里送去了国外，和芳芳就只有通过QQ的方式联系，也是在那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学会了熬夜，因为一旦保持常规的生物钟，两个人就只能靠留言的方式交流了，毕竟有13个小时的时差，这是两个人想要一起克服的距离。
刚开始乔木森会抱怨国外的环境、饮食、语言等一切他遇到的事情，甚至明确地表示说国外的月亮都没有家里的圆。但是慢慢地他就习惯了那边的氛围，也开始称赞那边的饮食健康。等他开学了不久，语言慢慢适应了以后，也就开始交到了一些朋友。
他把自己认识的人逐一描述给芳芳听，不同国家、不同性格、不同性别，还会把自己拍的照片发过来，他说很期望有一天能和芳芳一起体验这样的生活，每个人都活的肆意张扬，不管男女老少、肤色身材如何，所有人都自信大方，甚至在这里读书不用穿统一的校服，还不用写相同答案的理解，只要言之有理，教授就觉得你是对的。
芳芳说在国内读大学也是不用穿校服的，她也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乔木森听，关于哪门课是自己喜欢的，哪个老师在国内是业界最出名的教授，自己有哪些室友，哪个室友特别擅长穿衣打扮，学校的环境和课表，食堂的菜色和口味，甚至包括食堂的哪个窗口阿姨打饭手抖的最严重。
芳芳也很希望乔木森能和自己一起体验这样的校园生活，可是她也知道以乔木森的成绩，就算去自己学校最好的院系也是吃了亏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在一起读书，那国外和国内有什么关系，两种教育体系下都能培育出更好的人，更何况出国是他家里决定的对他更好的那个选择。
大一的平安夜，乔木森难得的在线上呆了好久，久到芳芳都觉得他那边都要天亮了，还催他要早点睡觉。
乔木森撒娇问芳芳为什么一直让自己去睡觉？是不是要跟小伙子约会？芳芳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不擅长交际，没有任何一个除了他以外的小伙子。
一遍又一遍地问芳芳如何过明天的圣诞节，芳芳确定地告诉他说自己会在下午课程结束后，和室友一起去学校南门对面的商业街里吃火锅、逛街来庆祝。
说来奇怪，圣诞节本是一个西方节日，在中国却总是热热闹闹的被庆祝，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商场里都是圣诞音乐，还有大大小小的圣诞树，哪怕庆祝它的人几乎都不是耶稣的教徒，人们也都兴高采烈。可能这就是大家用来合理聚餐的理由之一吧。
乔木森说圣诞节是国外很重要的节日，相当于中国的过年，在这个时间里学校是放假的，留校的同学会组织一场圣诞舞会，大家穿着漂亮的衣服，女孩子会穿一些礼服，然后跳舞，成年的人可以喝酒，未成年人喝无酒精饮料。不留校的同学就回家和家人一起度过这个节日，通常国外的家里在这一天会烤一只火鸡，就像中国的包饺子一样，这就是过年的食物。而他很幸运地被自己的寄宿家庭邀请一起庆祝这一天。
圣诞节下午的最后一堂课，一个留过洋的老教授满脸兴奋地看着窗外稀稀拉拉飘下来的雪花，转身跟同学们说“今天是白色圣诞节呀，这也太浪漫了吧！据说圣诞节下雪的话，大家都会得到更多的祝福，作为你们的老师，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愿望，但是对今天而言，你们应该有一个统一的愿望，所以在这一天我就先充当一下圣诞老人，替你们实现提前下课的心愿，让你们都能早点出去玩。”
于是下课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而芳芳和室友订的火锅店比下课时间还晚一个小时，四个人从教学楼走出来商量着多出来的时间该如何使用。宿舍里最爱张罗的杜迎晨一时兴起说要把大家都打扮起来，四个人漂漂亮亮的去逛商场、吃晚饭，说不定遇到了帅气的男同学还能当场脱单。
芳芳本来是拒绝的，不仅因为打扮起来需要成本和骨子里的自卑，而是因为这个时候的芳芳已经长大了，知道了小时候妈妈为什么离开自己，所以就一直下意识地逃避着女性爱美的天性。
但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比不过三个人，更何况是一个本来就不擅长拒绝的人。芳芳还是被强制的换上了杜迎晨的毛衣、短裙，和宋雅欣新买的加绒打底袜和雪地靴，被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来，商量去的画了一个耗时超久的妆，又卷了个头发，像个洋娃娃一样的被打扮了起来。
说来奇怪，她们三个人各自化妆，出门也只需要10分钟，但是那天她们三个一起对着芳芳的脸，比比划划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收工。
看着三个目瞪口呆盯着自己脸的室友，因为没有镜子可以照，芳芳觉得自己一定是奇怪极了，吓到了她们，所以尴尬的站起来说“你们这样盯着我，我觉得好奇怪呀。是不是我现在特别奇怪呀，如果你们觉得不适应，我可以去把脸洗了咱们再出去。”
杜迎晨连忙把芳芳按在了凳子上“不是很奇怪，而是太好看了吧！”语气中充满了表演的夸张。
芳芳笑着摇了摇头“你看看你眼睛都要掉下来了，怎么可能是好看？你等等我这就去洗脸。”
“是真的芳芳。”宋雅欣递给芳芳一面镜子“平时你素面朝天扎个马尾就出门，我们看了只是觉得你长得清秀，有点小家碧玉，今天打扮起来才发现原来你这么好看，甚至有点妖媚，放在古代说不定可以是倾国倾城的程度。”
“哪有这么夸张，你们就忽悠我吧！”芳芳很是感谢自己遇到的三个室友，她们应该是在入学的第一天发现了芳芳的贫穷和自卑，所以每天都换了法的鼓励芳芳、夸赞芳芳。
但是面对镜子里的自己，芳芳也是觉得有点惊讶的程度，确实还挺漂亮的，竟然和脑海里妈妈的模样有些重合。
于是芳芳就以这样一个全妆但不浓艳，精美但不俗气的形象被拉着出了门，一路上芳芳感觉好多人都在看自己，浑身上下甚是不习惯，只能小心翼翼地跨着杜迎晨的胳膊，低着头走路。
“芳芳你应该把头抬起来。”杜迎晨无奈“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我都鼻孔朝天走路。”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夸赞，芳芳只能羞红了脸把头低得更低。
商场里面四处洋溢着圣诞节的氛围，芳芳跟着商场庆祝的音乐，慢慢地觉得放松。很多家店换了符合节日主题的陈列，一路上芳芳东张西望的，突然就撞上了人。
“小心”被芳芳撞到前胸的男生礼貌的扶住了芳芳后退一步。
“怎么了？”宋雅欣第一个发现异常，跑过来问。
“我不小心撞到了人。”芳芳尴尬地对宋雅欣解释，转头又看向了被自己撞到的人“实在是太不好意思，我走路的时候注意力没有集中撞到了你。”
“没事儿，没事儿。”被撞到的人脾气很是不错，连忙挥手。“我也是走路的时候东张西望了，你别怪我撞到你就行。”
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到了火锅店，因为生意比较好，她们订的桌刚刚撤台正在清理，迎宾对此很是抱歉，并承诺赠送一瓶大可乐，四个女生听了觉得有这么好的便宜，肯定是要占的，所以四个人就在门口闲聊等位。
“哎，又是你，好巧。”有人在身后拍了拍芳芳的肩膀。
芳芳回头看到刚刚被自己撞了的男生和几个他的朋友一起，只能颔首点头。
“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吗？也是在这等位吗？”男生倒是自来熟。
“嗯”芳芳继续点头。
宋雅欣自然是认出了来人是谁，知道芳芳不善言辞，便替芳芳做了回答“我们定了位置正在清理，一会儿就应该到我们了。”
男生还要说话，但看芳芳没有想再多说的意思，于是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或许真的是很巧吧，男生吃饭的桌和芳芳她们的桌就在隔壁，不出意外的男生主动打招呼，又给芳芳她们点了一份水果拼盘。
“这人是谁呀？”杜迎晨和宋婉婷一脸懵。
“我也不认识，就是刚刚走路不注意，不小心撞到他了。”芳芳解释到。
“我看呀，他八成是看上芳芳了。”宋雅欣小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显得太主动了。”
宋婉婷点头表示赞成“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刚刚在门口我就看见他在芳芳身后站了半天，一直盯着芳芳看了很久才过来搭讪。”
“不可能吧，你们别闹了。”芳芳给三个人一人夹了一个鱼丸，试图用食物堵住她们的嘴。
“怕什么？”杜迎晨一边吃一边说“芳芳你就是平时太不爱打扮了，你长这么漂亮男生喜欢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想都被追惯了吧。”
“没有没有，从来没有人追过我，我就是个丑小鸭，长得一般，脑子不聪明，也不会交朋友，才不会有人喜欢我吶。”芳芳。喝了一口可乐压惊。
杜迎晨和宋雅欣对视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看着芳芳“你是真的自我认知有问题，我告诉你啊，像你这样身材好、长得好、性格随和、学习努力、从不乱搞、没有恶习的女生，我就不是个男生，我要是个男生早对你下手了。”
“你就喜欢夸我！”多亏杜迎晨，芳芳在大学宿舍里学会了对人撒娇“你最好一直都觉得我这么好，然后我就天天缠着你。”
“你看我就说吧，她不能信。”宋雅欣对杜迎晨耸了耸肩，转头跟芳芳说“她说的是真的，你身上还有一种小白兔的感觉，让人很想保护，所以如果我是男生，我也会追求你的。”
旁边宋婉婷听了止不住的点头。
芳芳觉得很是无奈，放下的筷子，认认真真地和她们三个说“我真的从来没有被追求过，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那你每天熬夜上网聊的那个男生呢？”杜迎晨挤着眼睛不怀好意的问。
“他呀”提到乔木森，芳芳内心无比坦然“他就是我高中同桌，我们高中同桌了三年关系特别好，他也像你们这样照顾我，所以我和他也是很好的朋友。”
三个人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宋雅欣说“你呀，就是个小孩子！”
“那个…”隔壁桌那个男生突然过来，打断了四个正在说话的女生，他站在芳芳旁边，神情有点紧张“请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呀？如果没有的话，你看我行吗？”
“她没有，我们刚刚正在说这个事情，她没有男朋友。”杜迎晨用一副自己料事如神的表情看向芳芳，超级快速的回复了男生的话。
“那我…”男生打算继续说，却被芳芳打断了。
“很感谢您的赏识，但是我们还不认识。”芳芳站起来礼貌地对男生表示拒绝“而且我现阶段的任务是学习，暂时不打算找男朋友的。”
“那我们留个电话、留个QQ，做个朋友也行呀。”男生丝毫没有觉得尴尬，还是不死心。
“我觉得还是不用了吧。”芳芳礼貌又坚决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