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派兵,哪怕丁县尉再怎么聪明果断,总不至于撒豆成兵吧?
只带着他们十几个人,灭了数百的山贼……就算是话本也不敢这么写。
丁少阳面色有些阴郁,深深叹了口气:“不错,这些我都知道,也十分理解,所以各位不想去的,拿了银子自回吧,若是我这次还有命回来,再请各位一起喝酒。”
捕快们第三次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凭心而论,他们都想跟这位厉害的县尉大人打好关系。
可这次不一样,是真的会要命的啊。
各人心里都在纠结,毕竟是生死大事。
丁少阳也不催促,静静地喝茶,等他们做出决定。
半盏茶后,有捕快拱了拱手,先一步离开小院。
见有人带了头,剩下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告辞。
眨眼功夫,院子里只剩下了八个捕快。
“各位不走?”丁少阳倒是有些意外。
“我们信得过刑六,也信得过丁县尉。”
“家父是死在山贼手里,属下早就想要灭了那帮王八蛋!”
“属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早就想跟着县尉大人轰轰烈烈干一场。”
这话听男人对自己说,还是有些不适应。
丁少阳缓缓起身笑道:“秀秀姐过几天会开一家小店,你们可以找家里随意一个亲人挂名,从这个月开始,每人每月领五两工钱。”
“我已经和秀秀姐交待过,哪怕有天我不在了,只要她还活着,这份工钱就可以一直领下去。”
几个捕快一起动容,齐齐望向刑六。
“丁哥,没必要这样,大家不是为了银子。”刑六连忙道。
“刑捕头说的是,我们也都还有点积蓄,就算是人不在了,也足够父母养老之用。”有人附和道。
“说的都是胡话!”
丁少阳不禁摇头笑道:“我丁少阳岂是那种花上几个小钱,就想让别人为我送死的人。”
捕快们有些疑惑:“不是要打山贼吗?”
“山贼要打,但你们都不会死。”
丁少阳示意大家都坐下,笑着解释道:“好不容易找到些过命的兄弟,哪会舍得让你们去送死?不仅不能死,以后你们这一个一个,全都要过上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大家本来已经下了几乎必死的决心,此时听了,都有种重获新生的惊喜感。
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丁少阳这是故意在考验大家。
没有生命危险,每个月还能领五两银子,简直就是天降横财了。
而丁少阳对他们的要求,竟然是在以后涉及山贼的行动时,一切听他的指挥……
这简直就是句没有提要求的废话。
他是县尉啊,一文钱不给,他们这些人还不是得照样听他的?
“跟着县尉大人效力,就算是死也值了!”
出门时,一个捕快感慨道。
众人纷纷点头,深有同感。
见过想方设法捞钱的,还真没见过县尉这种想方设法送钱的!
这种人,能处!
“丁哥,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刑六一头雾水。
上来就大把地撒银子,看着也太夸张了。
“想过好日子而已,不把那些山贼消灭了,我们就安生不了。”
丁少阳挥挥手:“先别管这些,有没有可靠的铁匠,手艺越高越好,我要打造一些东西,但一定要嘴严的。”
正说着,之前的八人里有一个跑了回来:“大人,衙门里传了消息,您被升任济安府兵马司副指挥使,七日内赴任,县令让属下来通知丁大人。”
丁少阳一怔。
兵马司副指挥使?好手段啊。
“该死,肯定是祁建安那个老狗才干的!”刑六可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张口就骂了出来。
济安府的兵马司,说起来也是掌管治安,比如今的县尉来说是升官了。
可那只是一个虚职,手底下连一兵一马都没有,哪有临风县县尉更加实在?
急着让丁少阳离开临风县,还给弄了一个这样无权的虚职,不用想也知道是跟他有仇的祁县丞干的。
看来是之前派人假扮山贼,没有让丁少阳上当,对方已经等不及了,才会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他调离了临风县。
“那怎么办?”刑秀秀立刻有些乱了阵脚。
他们现在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丁少阳的基础上,忽然之间没了主心骨,刚刚说的那些就都没有了意义。
“别急,祁建安这么慌着想让我走,说明他怕了。”
丁少阳却呵呵地笑了两声:“再说,兵马司副指挥使,未必不是一个美差,且让我去看看情况。”
话是这么说,任谁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丁少阳去县衙见了李正霖,这个怂怂的老狐狸表达了自己的惋惜之情,外带客套地恭贺了两句。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之前没有露面的祁建安,倒是很热情地到家里来给他贺喜。
“官人,我们该怎么办?”裴羽柔也意识到,自家郎君是被人设计了。
夫妻一体,她自然也跟着发愁。
丁少阳却像是没有意识到,自顾自地接着玻璃上酒水蒸汽凝结的水珠。
接好液体,将它跟和牛黄、冰片、薄荷以及香料的细粉合在一起,让它们充分相融。
“娘子不必担心。”
丁少阳终于腾出手来,温和笑着:“祁建安的确阴险,可是你家官人我也不是吃素的,他占不了什么便宜的。”
“真的吗?”裴羽柔看着男人淡定的样子,倒是安心了不少。
说的也是,自从官人借体重生,胡商案、伍牛案,扳倒主簿,简直就是一气呵成,还从来都没有吃过亏,这次也一定是有办法的。
“我何时骗过娘子?”
丁少阳将瓶口用细纱蒙住,液体滤至另一个瓶子中,伸手沾了一点,轻轻点在女人的腕上。
裴羽柔顿时红脸,这还是知道身体变易之后,两人第一次肌肤之亲。
“好香啊!”
下一瞬间,裴羽柔便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被扑面而来的香气缭绕。
即便是有钱人家,也不过是用熏香的方式,使衣服身体沾染香味,还会掺杂一些烟火气息。
哪像这般飘渺灵动,像是把鲜花放在自己身边一样的活色香气,莫说是没有用过,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过。
“娘子喜爱经商,上次看阿扎德那边有些奇异的香料,便讨了过来。”
丁少阳笑道:“娘子觉得,这香露的生意,可好做?”
裴羽柔感动得一塌糊涂,情不自禁抓住了对方的手。
郎君被坏人作梗,却还挂念着她那一点爱好,莫说这还是郎君的灵魂,即便不是,也足以让人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