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君宴不愿意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个才十七岁的少年,此刻有多无助与害怕。
津南市,一间废弃老旧的仓库里。
除了一个生锈的水龙头,其他什么都没有。
大热的天,少年穿着外套裹紧自己,靠墙坐在水龙头旁,他的手中握着手机,上面显示电量还有百分之三十。
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照在他脸上,眼角与嘴角都是淤青,脸上还有几道刀伤痕迹。
伤口鲜血已经结痂,呈现黑褐色。
嘴唇干得裂开,唇色苍白,眼底还有浓重的黑眼圈。
乍一眼看去,和电视剧里的丧尸有几分相似。
他握着手机的手十分用力,在这静谧的黑夜中小声啜泣。
而他对面,有一道同样年轻的身影,稍显清瘦。
只不过这道身影有些虚幻,双脚离地,飘荡在空中。
那身影蹲下身子,伸出手似乎是想安慰少年,可手掌却穿过了少年的身体。
他叹了口气,只能挨着少年坐下,有些迷茫。
一人一鬼便这么坐到天亮,已经很多天没有走出这个仓库的少年动了动身子,撑着地站起来,打开了仓库的门。
久违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他下意识伸手遮挡住眼睛。
这阳光,真亮,真刺眼啊。
津南机场,君宴九点五十分准时落地,她慢悠悠走向机场出口,一边走,一边欣赏往来的美女。
走到机场出口,正好十点整。
她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来接她的人。
刚想打车自己先去找个宾馆住一下,就看到一个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的少年走向她。
君宴停止了叫车的动作,站在原地等待少年走过来。
哪知少年直愣愣地路过她,站到了她身后的一个妇人面前:“请问,您是君小姐吗?”
那妇人被他问懵了,摇摇头:“你认错人了。”
甚至因为少年的状态不好,妇人还往后退了退。
大概以为他是网络中盛传的那种计谋层出不穷的拐子。
所以想离得远点。
少年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
好在妇人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并没有对少年胡搅蛮缠。
妇人走了,少年有些失落地转过身,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小姐姐,小姐姐还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福至心灵:“太上真菌主播?”
君宴轻笑出声:“难道我平常直播展现出来的,会让你觉得我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吗?”
少年被君宴说得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短短几分钟里,少年已经道歉很多次,足见他现在有不安忐忑。
“走吧,先去你这几天待的地方看看。”君宴也不想再逗这个倒霉孩子了,想到刚才在他身上发现的一丝黑气,她不由自主严肃了一些。
少年十分诧异她是怎么知道,这几天他都没有在家住的。
君宴看出他眼里的诧异,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掐了掐:“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少年恍然,又有一丝震惊:“这也能算出来?”
君宴煞有其事地点头:“自然是能的。”
两人打了一辆车,很快就到废弃仓库。
君宴一来就看到了门上冲天的怨气。
她无视门上的怨气,轻轻将门推开。
清瘦的身影就站在门口的位置,拦着不让君宴进去。
要是个普通人,肯定就被拦住了。
但君宴根本没有在怕的,她直接穿过这拦路鬼的身体,进入到仓库,顺手就去开仓库的灯。
“不要开!”少年大喊,神情惊慌。
然而他喊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君宴开灯的速度。
“啪嗒!”
灯光被打开,君宴看着眼前的一切,仓库很空,但是地面上却是血红色的。
“啧,你不回家?”她又关掉了灯。
少年摇头苦笑:“不敢回,我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当天的场景。”
“距离高考只有几天时间了,我恐怕真的要和自己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
君宴也不强求:“好吧,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少年低着头,犹豫半晌,才开口问道:“他在我边上吗?”
君宴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清瘦身影,点点头:“在。”
少年的眼睛红了:“我能见见他吗?”
这个要求并不难,君宴点头:“可以。”
她招手示意少年走过来一点儿,然后用手指点在他的眉心,给他输送了一点儿灵力:“可以了。”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清瘦影子,少年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清瘦影子有些无奈:“哭什么,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是我来晚了一步,没有救下你,我真的不知道,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相比较于少年的愧疚与悔恨,清瘦影子就要平静得多。
“人都是要死的,我只不过是早了一点。”
少年嚎啕大哭:“可你才十七岁,你的成绩那么好!你还拿到了保送的名额,前途一片光明!你的未来应该闪闪发亮!而不是永远停在十七岁的夏天!”
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我无法原谅…只差一步的自己。”
清瘦影子抬起手,知道自己摸不到,他只是放在少年的肩膀上:“所以你要努力,代替我去见证闪闪发亮的未来。”
“我不想一个人站在顶峰。”少年反驳。
清瘦影子走到仓库的一处角落,没一会儿,一个学校徽章漂浮在空中,慢慢停在少年面前,那上面还沾染了一丝血迹。
“我会陪你一起。”
少年看着眼前的徽章,内心只觉酸涩不已。
他颤抖着手,将徽章握于掌心。
就在他握住的那一刻,君宴渡给他的那一丝灵气消散了,清瘦影子在他面前消失。
少年握紧徽章的手猛地一用力,徽章边缘割破他的掌心,把没有沾血的另一边也染红了。
少年转头看向君宴:“我……”
君宴抬手打断他:“多见几次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还会影响到他投胎,他既然都放下了,你便也放下吧,好好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
“那……”少年又要开口。
君宴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道:“放心,会把他平安送入地府。”
少年这才用力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现实。
君宴将他劝说回家,仓库里只剩下她和那清瘦影子。
怨气浓郁得要将整个仓库都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