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上自己的行李,关掉了这个房子的水电总阀,走到窗边的时候,看着这把吉他有些出神。这把吉他是宋子怡在六年前送给我,我一直都舍不得将它丢弃,因为每一根琴弦上都记录着两人青春懵懂的爱意和无法忘怀的时光。
我曾经常常抱着这把吉他撕心裂肺的痛哭过、咆哮过,在无数个夜里,紧锁门窗的激昂演奏。
这把吉他给了我一年的欢快时光,也陪伴着我五年的失落和伤心夜晚。每当我再一次拿起这把吉他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想起在学校的操场上,我为宋子怡弹奏的歌曲,旋律依旧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我将这把吉他拿起,尽管隔着黑色的吉他袋包裹着,我的内心还是莫名的咯噔一下。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自己的内心,同时还有无数个在亭子码头为她高歌的夜晚、无数次痛哭到不能自已的夜晚......
我鼓起勇气,将它打开,因为我知道自己要迈出这一步,要将它当成一把普通的吉他,不掺杂任何的感情,只是一把吉他。
我将吉他拿出,放在怀里,下意识的拨动琴弦,只是一个简单的扫弦,却让我发愣很久。我并没有弹一曲的想法,至少目前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当我以这样新的身份再一次拿起这把吉他的时候,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有些轻飘又有些沉重,我抱着吉他,不懂说些什么,轻飘的现实感是由于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而沉重感是因为宋子怡对我所说的最爱,给我造成了太多的错觉。
我将吉他重新装好,摆放在床上,将窗户紧锁之后,便带上行李,离开了这里......
我事先给许琳打了电话,让她送我去安吉客运站,来到楼下,我看见那辆白色卡罗拉停在路边,许琳坐在驾驶位上,一如既往的说着挤兑我的话:“死狗程枫,你在上面化妆吗?我都等你20分钟了。”
“准备春节了,你能不能说些好听的话。跟你说,明年春节,你可别老是说死死死的,影响心情。”
“你还想让我有好脸?等你20分钟不说,还要送你去车站,耽误我回去的时间。”
“哟,许老板当久了,脾气是真不小,看来我这种穷朋友以后就没办法再和你一起吃饭谈心了。”
“我不想听你臭贫,唧唧歪歪的,我给你三秒自己滚上来。”
我将自己的行李包放在后座上,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许琳驾驶着车子,往车站行驶去......
和许琳简单在车站附近的小饭馆里吃过午饭,便和她告别,来到候车厅静静等待着自己班次的大巴车。
过了检票口,我坐上了回家的车......
大概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我终于回到了自己镇上,我拎着自己的行李包下了车,按照记忆,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处小烟档,我站在柜前找自己常抽的颜悦,但是看了半天也没有找的,摆放着的都是一些学生抽的牌子。最终我买了包宏图,就在店门前拆开,给自己点上一根,又重新拎着包继续赶路。
走了将近20分钟,我回到了这一栋两层小洋楼的老房子,门口外的空地上停放着三辆轿车,在广东上的牌照。我打量一会,这里面最贵的是我堂哥程辜胜买的那辆C 200L的白色奔驰。
我和往年一样,是最晚回到的。一楼的客厅里,坐满了前来串门的大伯和三叔一家,门外站在都是一些同年龄的堂哥堂姐等人。
在这些人之中,对我最好的莫过于大伯家的大儿子程辜胜。因为他见过我母亲,也清楚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对于我的遭遇,他同情但也无能为力。
我将包放在地上,站在门口和程灵伶(三叔家的堂姐)、程高平(大伯家的二儿子,堂哥)、以及程余,简单打了声招呼后,便给年长的程高平发烟。
程高平接过我手中的烟塞入嘴中,用自己的Zippo打火机点燃。
“程枫,你这一年忙什么呢?”
我简单的应了几句:“没忙什么,在一家工作室做摄影。”
程高平只是淡淡的抽了口烟,和从前一样,对我大学选择的摄影方向不看好:“工资有5000吗?”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我并没有挑明的细说,只是说着模棱两可的话:“看业绩的,好的时候也就挣得多一点。”
其实复还一开始给我试用期的工资勉强过5000,但是我并不想和联系不多的程高平讲这些。
相较于程高平,程灵伶便亲和许多,对我的处境表示理解,为我说了几句:“程枫今年才毕业没多久,能有这个工资已经很不错了。”
程高平也没有再我的工作上继续探讨,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来炫耀自己:“你刚刚是从车站走回来的?”
我点点头,并没有隐晦这个问题。
他将烟蒂随手丢在地上,用脚踩熄,带着一丝愉悦的语气和我说道:“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啊。看你走回来,都累坏了吧。”
我有些无语,但都是一家人,我便没有好发怒,只是淡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发了一根烟给他:“这也不远,不碍事的。”
程高平接过烟,不急着点燃,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臂,说着虚伪至极的假话:“一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事情,都是兄弟,别搞得这么生疏。”
我点点头,陪衬着假笑了一会。
程灵伶也明白程高平的想法,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带着淡淡的厌烦,也不好说些什么,撇过头看向客厅里的人群。
我轻轻的拍了拍程余的后背,对他说了些寒暄的话:“个长的挺快的,怎么样,在大学里还好吗?”
程余点点头,和我简单的聊了聊在上海读大学的生活。
我和程余没有什么话题可以提供寒暄,他也不像程高平这种经历社会打磨的人那般攀比,保持着大学生的心智,和我聊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但是和他聊的很轻松,至少他没有这么多心眼。
片刻之后,我才问道:“辜胜哥呢?”
程灵伶先回答我:“在客厅里面呢!”
我想到客厅里面无非是那些叔叔婶婶辈分的人闲聊,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应该不喜欢去里面谈论一些压抑的话题,好奇问:“和叔叔婶婶们聊天吗?”
程高平缓缓的吐了口烟说:“我哥带了一个姑娘回来,目前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了。”
对于这话,我没有太触动,毕竟辜胜哥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年长的,结婚的事情,大伯也没少催他。现在带回来见父母,也正好让大伯他们安心。
“哪里的姑娘?”
程灵伶很显然不清楚这个问题,和我一起看了看抽着烟的程高平,他缓缓说道:“广东佛山的。”
我和程灵伶点点头,便停着了这个话题,我往客厅的方向看了看,好奇辜胜哥带回来的姑娘。
......
片刻之后,程辜胜便带着能那个姑娘走了出来,两人一起手牵手往我们这边走来,我看着他脸上有些疲惫的神情。
显然,刚刚叔叔婶婶的关怀,让他有些吃不消。
我看着程辜胜身旁的姑娘,年纪应该比我大上几岁,但是眉眼间流露出一股儒雅,一头长发自然垂下,她轻轻别到耳后,个子不高,可能是我一八几的个子带着一些视觉误解,她看上去和孙蕾的身高差不多,长得很水灵,穿着件卡其色的大衣和奶白色的宽松裤子,站姿端庄的和我们打招呼。
我们点点头应允的同时笑了笑,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回来这么晚,罚你今晚你请客。知道吗?”
我点点头,笑着应答程辜胜的话,也给他递上一根烟,他接过之后,放在嘴角,点燃后浅浅的抽了口,和我们介绍着身旁的姑娘:“她叫张芷容,是一位老师。”
程辜胜有撇过头轻声的跟张芷容介绍着我们。我们互相笑了笑,沉浸在短暂的欢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