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啊!】
碎木乱飞,跃出那被破开的大洞,戴着野猪头套的人背对着游女们,他左右看了看,似有所感,忽然转过头,【呲】地从柔软的鼻腔中喷出两股白气:【啊—?】
【啊啊啊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刚还在说,现在正主出现了,三人骇得面如土色,扭头就逃!
【哈哈哈—!这恶鬼的气息,浓郁得让我浑身发麻!】
不管游女们的尖叫,野猪妖怪———伊之助,拿自己的日轮刀,就朝游女们的方向奔去。
【在这里吗?】
在走廊的一个地方停下。盯着油亮油亮的木地板,他嚎叫一声,挥刀就是一通乱砍!
【………】缩在拐弯处,扒着墙角,看着他肆意破坏地板,三名游女害怕得只敢露出半个头。
【找到了,这就是通往恶鬼巢穴的洞口!】将地板破开一个圆圆的洞,盯着显露出来的圆口,伊之助大喜。
【受死吧!】大吼一声,他弹跳起身,就一头扎下!
【嘭。】
脑袋顺利进去,下半身却直挺挺地竖着————【额啊啊啊啊!】这奇怪的行为…游女们更害怕了。
【啵!】按着两边的地板把脑袋拔出来,伊之助嘁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大小只够脑袋通过啊。】
既然这样…
分明是难办的局面,他却嗬嗬笑了起来,猪头蓝色的眼睛旁冒出一个闪亮的十字星:【天真,这点手段可拦不住我伊之助大爷!】
【咔、咔——】
几声骨头折断的声音传出,伊之助那两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仿若失去了骨头一般,垂了下去———【我可是能自由让全身脱臼的男人!】
【换句话说,只要头能进,我哪都能去!】
在无数人的瞠目结舌中,他呲溜呲溜,如蛇一般钻进了那洞中!
【嗬哈哈哈哈——!】
在狭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中自如前进,猎鬼人放声大笑:【猪突猛进!谁都拦不住我!】
【咩哈哈哈哈!】
【好长,这不是动物挖出来的通道吧?】
【有鬼、前面有鬼!】
“骗人的吧?不痛吗?”
而且为什么能做到跟蚯蚓一样轻松自如啊!
“喂,”一名天山的弟子忍不住轻轻拉了拉隔壁一位青衣道长的袖子,他神情恍惚:“伊之助是野猪吧?他不是蛇也不是蚯蚓吧?”
“………”你在说什么!青衣道长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不!伊之助是人!”
人家只是戴着头套,并不是真的野猪啊!
你不能真的把他当成野猪啊!
【看见出口了!】
伊之助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把人都弄糊涂了,发现前方越来越明亮的光芒,他身上登时又多了几分力:【喝啊!】
出口就在前方!
【咻——!】
挂满了长长短短缎带的安静洞窟,一人自最下方直冲而出。
【这是啥?】飞得太高,一时间都看不到地底,低头打量着蛛网一般结了满洞的缎带,预感又瞥见上闭着眼睛的女性,伊之助茫然了。
有着黄色额发的红衣女子、披垂着乌发的蓝衣女子、墨绿色衣裳的俏丽游女…
匆匆将这些收入眼中,到底没办法在空中停留太久。落到下方将脱臼的骨头接回去,他困惑抬头:【绣着人样的布?】
站在地上,他环视一圈这才发现这洞窟居然不仅仅深,还颇宽,横过去足有数十丈宽。
而且…满地都是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人类骸骨,堆堆叠叠,粗略一观,几千上万是有的了。其中年月较久的,已和角落的灰土融为一体。
而上空,则是横七竖八的深粉色缎带。
【这都是啥啊?】
【不,这种感觉…】
边走边观察,稍一感知,伊之助明白了:【她们都是活人。】
【是把抓住的人都关在腰带里面了吗?】
【嘁,】脚下踩到什么,发出清脆的碎响,他低头打量了一下那些已经腐朽得看不出颜色的布料与坑坑洼洼的人骨:【然后就在想吃的时候放出来吃了么?】
【做得真够绝的。】
“腐烂的气息与腥气都好重。”跟着伊之助查看这洞窟,又还有共感,就有人间帝皇轩辕朗道:“吃了这么多人,堕姬成为鬼估计也得有个几百年了。”
难怪实力强。
“话说,”北海龙王却有疑问:“关在堕姬的衣带里面,人类居然不会因为窒息而死亡吗?”
之前鲤夏是收进去的时间短,她才没有在意,而今一看…
“这各种各样的血鬼术还真是奇妙。”
要知道,他们修仙界中人的墟鼎都无法存放活物啊。
这已经不是空间大小的问题了。
不能放活物,就是不能放。
伊之助可不知道他们的讨论。抬眼一扫,无意间瞄见不远处扎着两个红色蝴蝶结、冒着硕大鼻涕泡的黄发少年,他顿时失语。
【这家伙干什么呢。】
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
寂静的洞窟中,忽有一道高傲的女声传出:【这话应该我问你。】
一句自言自语的嘀咕却意外得到了回应。难道…?伊之助猛然回身。
【跑到别人的粮仓里…】
暗粉色的缎带簌簌伸长,弯曲旋转,相互交叠。而它们的最前端居然挨个生出了锐利的眼睛与鲜艳的红唇:【肮脏,真是肮脏。】
【肮脏、恶臭,你这只臭虫!】
“是之前抓莳绪出现过的鬼!”
【!】没有被它的话气到,伊之助却被这“鬼”的长相唬了一跳:【这蚯蚓怎么长这样!恶心!】
【你这臭虫!】
不知是被私闯“民宅”更生气,还是被叫做蚯蚓更生气,总之,这衣带越发恼怒,尖声喊叫着就发动了攻击!
灵巧似蛇的缎带携骇人的声势,破空而出!
【唰!】
毫不迟疑,伊之助立刻挥舞起日轮刀。
蓝灰色的长刃无坚不催,并上猎鬼人干净利落的动作与运转在体内的呼吸法,袭来的缎带不过一个照面就被斩得七零八落!
断裂处如伤口一般,汩汩溢出鲜血。
【弯弯曲曲扭来扭去的,】一面挥刀,伊之助嘴上也不消停:【恶心死了,蚯蚓带子!】
一跃身,倒悬在半空中,甩刀将从各种刁钻角度冲出来的缎带全部撕裂,如雨水般散开的血液中,他张扬大笑:【动作太迟钝了!】
【贪心不足关太多人了吧!】
【你这种肥蚯蚓!】
【怎么可能打中你伊之助大爷!】
【铿!】一刀将缎带劈开,看似大大咧咧,伊之助却粗中带细,非常仔细地没有砍到被装在带子里面的人类。
而许是因为缎带被破坏得太多,那些还在昏迷中的人类也软软地从中滑落了下去。
见此情景,伊之助再接再厉,立时又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青蓝之色的罡气锋利无匹,所过之处皆是鲜血飞溅:【滚回去练练再来吧!】
{嘁!}一通攻击都没有成功拿下人,盯着倒在地上的游女,长着五官的衣带越发恼怒:{他挥刀时精准避开了人身!}
{亏我保存了这么新鲜的食材。}
【嘶——!】
抓着两把锯齿长刃,猪头少年身手矫健,挥刀如风————{这家伙的直觉很准,尤其是感受杀气的能力非比寻常。}
既然这样…心念一动,在衣带的操纵下,数条绸带从四面八方包抄而至!
不过,这却难不倒猪头少年,他足尖一点,就高高跃起,躲过缎带了的突袭。而腾身的瞬间,利刃同时挥出———{前后左右,无论从哪个方向攻击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并加以躲避。}
没想到猎鬼人竟然会闯入粮仓,并且斗了几个回合都没法占据上风,衣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办…}
{活捉他。}
黑暗中,刻着上弦陸的鬼目猛然睁开。
衣带微微一惊,忍不住扭身朝后方看去————长发飘舞,绸带飞扬。一片血色中,美艳的女鬼背对着光芒,眼神骇人:{我抓莳绪的时候就是他坏事。}
{他挺美的。}
{保存的这些人,除了最美的十个之外,都可以杀掉。}
像是在说要杀一只鸡,一尾鱼一般,她语气平平:{只不过,比起杀掉他,活捉他可能更困难。}
所以,为保万无一失……
{你先吃几个人,强化一下身体。}
【额啊——!】
衣带犹在恍神中,提着两把刀,猎鬼人却已迎面扑来!
不好!倏然惊醒,眼瞅着刀落下来,它身体一弯,仿佛自己真就是最普通的带子一般,变得柔软无比,在日轮刀上晃动不休。
以柔克刚,这锋利的刀刃,居然真就拿它没办法了!
伊之助只是不爱思考,却不是愚蠢,见此,目光一停,他顿有猜测:{砍不断,因为它会扭动吗?}
【嘶——】就在这时,衣带一个掉头,就直冲他眼睛打去!
一人一带的距离正是近无可近。要想躲开…伊之助往后一仰,刀刃脱手而出,再一个翻身,双足一踢刀:【铿!】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地站稳,两把日轮刀翻滚着,再次回到手中。
【兽之呼吸·陆之牙。】
浅棕色的字体上长着细细小小的绒毛,点缀着粉红,随着猎鬼人话语的落下,如雾的气分散而出。
【参差啃噬!】
蓝绿色的罡风自字体上闪过。
【砍断我也没意义,我又不是主体!】
管你是不是主体!伊之助【咵】地就是两刀下去!
衣带却不依不饶:【光顾着砍我,你不管那些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了吗?】
人?意识到什么,伊之助一扭头,果然看到了远处躺在地上的沉沉不醒三个游女。
【不管你砍几刀,】衣带比猎鬼人的肩膀还宽,它与堕姬一模一样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我都能马上复原。】
说着,它开始操纵其他的绸带去袭击毫无反击能力的游女们。
{不好!}饶是伊之助,此时也禁不住掉汗:{我必须一边保护人一边战斗!}
而这样,必然会束手束脚,无法自如地挥刀。
【可恶!】再不顾衣带,他掉头就朝游女们的方向奔去:【赶不上了!】
【该死的蚯蚓带子!】
【咻咻——!】
忽然,几道寒光自他身后迸出:【嗒嗒嗒——!】
几声闷响,已经靠近人类的绸带被什么东西打落,直接扎入了地中!
【?!】被这变故弄得有点懵,伊之助茫然回首————【蚯蚓带子,很贴切啊!】
远处,和一个蓝衣女子站在一块,有着黄色额发的红衣女子抓着两把苦无,大笑道。
闻声辨人,这声音一出,就叫人觉出了她的性格:一定是爽朗、雷厉风行。
【真是恶心死了!】披着乌发,同样手握利器,蓝衣女子的脸上却挂着泪:【说得太对了!】
她委屈地一抱拳:【我一定要向天元大人告状!】
说罢,二人一纵身,就朝绸带袭去!
“是莳绪!”水镜前,幽若眼一亮:“然后…蓝色的衣服的应该就是须磨吧?”
话说两个人的性格真是天差地别啊。
【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身上带着不少伤口,莳绪边跑边道,长臂一挥,她又甩出几把苦无:【加油啊,野猪脑袋!】
【哎啊!】
她是行动如风,须磨就好像有些吃力,含着两包眼泪,她边跑边躲。
恰好一条缎带攻来,双手并起,用尖锐的苦无将其分做两半,她自己却是吓得看都不敢看,闭着眼尖叫:【呀啊!】
身手如此利落,伊之助茫然了:【你、你们是什么人?】
拿着苦无当当当地在缎带中“逃命”,须磨忙里偷闲回答他:【我们是宇髓的妻子!】
旋身与缎带擦肩而过,她脸上写满了害怕:【我不怎么能打的!】
一侧眼又看见缎带气势汹汹地过来,赶忙抱头蹲下:【啊呀——!】
偷眼发现缎带离去,已经安全,她这才紧张地凑上前:【请不要期待我的表现!】
“…没感觉。”瞅着她身形如风,在交织的缎带来去自如,轻水诚实摇头:“这不是挺能打的吗?”
干什么要忽视自己的实力?
“话说,总感觉她说的话好耳熟。”火夕做沉思状:好像也有谁经常说。
忽然,一个滑步出现在须磨身后,莳绪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她背上:【啪—!】
【啊!】猝不及防,须磨被打得直接跳了起来。
【须磨!】莳绪的性格明显强硬许多:【不许说这么软弱的话!】
【可是可是、莳绪!】
作为同一个男人的妻子,二人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分明应该势同水火才对,可须磨的语气却很是委屈,像极了在和自己姐姐撒娇的小妹妹:【我就像豆渣一样弱,这你知道的吧?】
【………】听着她们的对话,伊之助也开始觉得这场面熟悉了。
【一下子就被抓住了!】
须磨放声大哭,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掉:【这太乱来了啦!】
【怎么可能保住所有被抓住的人!我反而是最容易死的那个!】
【没错,你很懂嘛。】衣带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尽管没有人想听:【那我从谁开始吃呢?】
{那混蛋居然不是主体吗?}一瞧见它,伊之助突然就记起了方才的对话。
一面劈砍着源源不断再生出来的绸带,他心道不好:{如果这是真话,可就糟了!}
{会打个没完没了的!}
就在这越发紧急的时刻…
扎着红色的蝴蝶结,捎着橙色的黄色发辫轻晃,少年眉眼低垂,嗓音清冷:【雷之呼吸。】
金黄色的字体,环绕着雷光。
同伊之助擦身而过,阖着眼,我妻善逸俯身往前:【壹之型·霹雳一闪·六连。】
【嘭滋——!】
话语落下,银蓝之光暴起,猛然睁眼,目中却只余眼白,不见瞳孔,滋滋作响的电流中,他化身为光,在洞窟穿梭来去:【轰隆——!】
【咻咻咻咻——!】惊雷轰隆,洞窟之中,金黄色的雷电纵横交错,所过之处,缎带尽毁!
一瞬间斩出了数道攻击,此时悄然收刀,我妻善逸在纷纷扬扬的碎带中旋身镇定落地,缓缓吐气。
这家伙…
看看他,再看看散在地上不断溢血的缎带,伊之助默然许久,终于开腔了————【我看你还是一直睡着吧。】
而善逸之所以能拿到刀,还得归功与那两只正在摆造型展示自己肌肉的老鼠。
【那孩子也是鬼杀队的吗?】一苦无掀开重新再生的缎带,又连连拧腰反攻,莳绪不解:【为什么打扮成那副蠢样?】
土拨鼠一般钻出,须磨睁着豆豆眼:【不知道!】
{那家伙怎么回事?}看着还保持着进攻姿势的善逸与气冲冲不停踹人的伊之助,衣带都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懵了。
{速度也太快了。}
{不,先不提这个。}它眼睛一转,发现了疑点:{刚才是不是响起了两道声音?}
{落雷般的声响重叠在一起,响了两次。}
悍然出刀,一击将缎带切断,任由鲜血撒了满身,黄发少年踏着弓步,缓慢地呼吸———{其中一声来自他。}
【另一声…】
衣带骤然转身,眼睛死死盯住洞窟的上方:【是从上面来的!】